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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把曾經是人的粉末扔進了海裡,隨洋長流,腐於魚腹。
本季度總共三個。相較於過去在陸上站點服務時的狀況,這已是零頭小數。雖然說他們在每個季度把人撒入海的數量與當時期執行的研究案難度有關;但無論如何,這種事在基金會裡、包括Site-ZH-81,似乎成為了某種儀式:每逢季末,月懸子夜之時,由四到六名不等的工作人員將沉甸甸的黑色尼龍袋解下,雙手套以橡膠手套,打開冰冷的鐵盒,向海面灑下灰燼。從兩百公尺高的地方飄落,那些細碎粉沙或許會在入水之前先被海風帶向彼世。Site-ZH-81畢竟是個海上站點,沒有多餘的地方安置這些殘骸,讓他們回歸塵土或許已是最好的安葬。而面對一個個的死,無人哀悼、亦無人傷感。黑暗的汪洋之上有月光的柔暈,雄偉的航空母艦只是依循著微弱的光線向前航行,他們仍然走在豎以基金會規則的鋼索之上。
馮雅目睹著全程。
在基金會裡不只有D級人員會面臨死亡風險,就連一些研究人員、甚至是高層主管都有可能面臨此種結局。在Site-ZH-81上亦然。其風險除了在於收容意外或是敵對組織突襲,同樣在於受到的「處決」:他們被處決的原因形形色色,包括基本款的嚴重操作失當、蓄意破壞或盜竊基金會財產、以及反叛基金會行為等。而馮雅曾聽說過最扯的死法,莫過於主站那邊的數名二級研究人員,僅僅因為忘記幫主管更換咖啡機濾紙便被其以西洋劍刺殺而死。
尤其在近期肺疾肆虐全球的情況下,Site-ZH-81上的跑馬燈到處貼著這段話:若艦上有任何歸返人員登艦時不配合檢疫或是自主隔離兩周,一旦被查證確診,將會遭被扔進海裡餵鯊魚之處分。1
「那只是殘響說出來嚇唬大家的。」醫療部門的副主管無奈笑笑,手裡依然動作俐落的將蛋、砂糖、和麵粉打成泥:「但如果真的有人那麼皮,我也會想把他們扔去餵鯊魚。」說著的同時,丹澤給了馮雅一抹溫柔的微笑。這位眉清目秀的男性研究員總是如此和善待人。唯獨有些時候,馮雅無法從那般和煦的面目中感受到任何一絲溫度。那雙深邃如穹的蔚藍似乎滲透馮雅的每吋思緒,她只得三箴其口。
餵鯊魚的處決方式從不是她關注的重點;而是光在這裡活著竟是件如此舉步維艱的事。
畢竟她還從沒聽說過一個職場環境能置其運作於世俗法理之外:對於越深入其中之人,便越罔顧其性命。這種草菅人命的處事與其守護世人的理念大相逕庭,對馮雅來說無不是種諷刺。
……
「看樣子妳還需要點時間調整心態,馮雅研究員。」
她在第一個繁中站點服務後一年,也就是曾經那位帶領她加入基金會的博士與世長辭之後,心理醫生曾如此評估她:「我想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我們會需要再多聊些。希望可以讓妳盡快度過這段低潮期。畢竟,我們都希望妳能夠回歸到過去那樣……」
「他是被處決的。」
面對馮雅不留情面的截斷話句,心理醫生只是推了推眼鏡,鏡面的反光恰好遮住了有血有肉之物,取而代之的是為官僚機制運作的冰冷齒輪複述著令人生厭的話語:
「過度的悲傷會讓人的大腦產生將事情合理化的防禦機制,馮雅研究員。但請妳務必相信,我們都為嚴博士的不幸感到十分難過。他是位難得的優秀人員。」
騙子。縱使區區一個心理醫生根本沒有權限得知真相、縱使馮雅根本不確定那位「恩師」的離開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但至少她特別肯定:對她說話的這人,乃至在這裡的所有人,不是受騙的一方,就是欺騙的另一方。
她不相信人言所謂,相較之下,非語言的訊息要來的可信的多。
所以就在心理醫生開始收拾文件,準備結束這次的定期晤談時,馮雅抓住了那人視線朝向自己瞥過來的一瞬,冷冷地開口問道:
「你會後悔加入基金會嗎?」
心理醫生面部表情的任何變化於馮雅而言仍是歷歷在目:收起了虛假的慈眉善目,微揚的笑弧凝歛成了緊繃的抿唇。馮雅甚至聽見了對方咽下喉頭的唾液,這一切都在千分之一秒內發生,而後那人重拾專業之姿,盈盈而笑:
「那麼請容我問妳個問題,馮雅研究員。」他說:「妳是否恨過那位嚴博士?」
這個反問堵住了馮雅的思緒。以她如此不滿於基金會的現狀而言,這個答案該是多麼的顯而易見;然而當她再再回想起那位如她再生父親一般的老者如何將她提攜,一股五感雜陳的糾葛都將她的字句連同視線一塊兒模糊。她只是啞口。
……
馮雅剛進入基金會時,就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來到這裡工作的理由可以有一百個;但最後的結局也就那幾個。」
一百個理由。這種誇飾法對馮雅來說卻是個足夠真實的數字。
為了刺激;為了滿足實驗慾望;為了探尋真理;為了獲得能知道得比常人更多的優越感;為了尋求政治與宗教之外的庇護;為了形形色色的個人癖好……如果大部分的那些傢伙在被招攬入職時聽到的是與馮雅相同的說詞,那麼他們只會知道,這個名為特殊收容措施基金會的地方是個強調學術研究及工作自由的地下社會機構;對於加入之後面對的危險僅僅略有所知,誰叫哪個職場是完全安全的呢?直到當自己涉足夠深、萌生悔意,想就此退出時,才會恍悟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這條退路。
因為基金會向來不會放過任何有價值的人。
──要就是在這裡幹的事業有成;要就是在這兒自生自滅;要就是在各種意外中殉職;要就是自己犯下某些不可原諒的錯誤被處決。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能夠存活到晚年,走不動了,頭腦也不靈光了,基金會才會施以記憶刪除手術,讓他們在空白的大半輩子中虛度遲暮。
馮雅越是明白這裡的人事制度,她便越不明白這裡大多數人所懷的心思。
「難道妳這麼心甘情願?在這種破地方,過著這種破生活?」
當Reverberate博士與她結束了另一場實驗會議之後,她們再度有了一段簡談。馮雅記不清對方又嘗試向自己開了什麼話題,只是清楚地記得當她壓著低嗓冷不防的將這問題拋出來時,Reverberate博士露出的是一派輕鬆的聳肩。和曾經某位心理醫生的反應相差甚鉅,馮雅差點懷疑自己問的不是同個問題。
「會在這裡工作的人有三種,一是身不由己、二是本身就有所覺悟、三是像我們這樣的人。」
「『我們』?」
馮雅不認為眼前這人和自己屬於可被劃分為同一類的人。就好似彼人眼裡孕有穹海與星辰,無所畏懼地徜徉其中;而自己只是個窩縮在時刻要被覆沒的海埔地,抓緊任何一絲呼吸的懦夫。光是惜命這點,就足夠說明她們活在水平線上。
「是的,『我們』。」Reverberate笑語吟吟:「就是一群明明不想待在這裡,卻又不怎麼去反抗的人。所以才看起來心甘情願。」
這或許說明了為什麼這裡的人們不罷工抗議、為什麼不告諸媒體、為什麼不去爭取自己的權益。因為Reverberate博士說的這第三類人多半貪生怕死,瞻前顧後,面對基金會壓倒性的科技力和滲透力,最終只得兢兢業業,得過且過。哪怕此時此刻有一小眾人準備揭竿起義,他們也只管冷眼旁觀。若是大義有成,自己也討得些糖吃;若是不成,自己也省去秋後算帳的苦果。
因為他們就是這樣,自私而貪婪的第三類人。
馮雅思索自此,她便定下瞳,直勾勾的望進Reverberate博士的眼裡。
「那我認為妳是妳說的第二類人。」她平靜語道,「妳至少有妳在這裡的理由。而我?我只是很單純被騙進來的罷了。」
她依稀記得Reverberate博士又對她說了些什麼,包括「價值」、「意義」、……以及「我們」等字眼。好像只要馮雅向她提及任何消沉的話題,對方便會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這些字詞。她知道這是一位聽話者在不了解說話者的心態全貌下能給出的最大回饋,正因如此她才壓根兒也不期待與她的對談能獲得多少心理建設。
一個苟且偷生之人,又能如何理解形而上之說。她也不願再讓Reverberate博士為無解的命題多費唇舌,隨口一句「就這樣吧,我明白了」便匆匆結束這次談話。或許,她只是被那過於耀眼的光芒螫的眼疼,因而落荒而逃。
……
數個日子後的凌晨,她又來到了外側甲板南邊。扶在瞭望台的欄杆上,向下望去,是同樣那批送屍人,合力將一個個罈中碎粉送往大海。馮雅只看了兩眼,便將視線向遠望去。皎潔的月光灑落浮波,粼光閃爍,折射在空氣中點點成星。馮雅知道,那些光點曾經活有過重量與溫度,轉眼間只剩杳然與虛無。
她只是良久佇立。目送著活過的人飄然紛飛,而無從思量她的從今往後。翌日天光大亮之時,在這個該死的隨時都要出人命的地方,一個膽小鬼仍會活著。即便她說不清在這裡活著究竟還有什麼價值,但為了不讓自己被粉碎,她仍會一次次的攫緊或捨棄必要與不必要之物,她作為一個人活著。
苟且而平凡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