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也待不下去了。
原本在東岸又搬到西岸,接連換了幾個據點卻怎麼也避不開FBI糾纏的男人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於是他拎起早已備妥並安放在吧台裡的行囊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他居住了數個月的家店舖,反正孓然一身的他最大的資產就是一身的技藝。
已經習慣逃跑的他很清楚樓下還有其他FBI特勤隊員埋伏,於是他脫下廚師服的同時跑過長長的走廊,一腳跨上盡頭的欄杆之後一躍而下,藉由一樓外頭擺放的綠色塑膠垃圾收集箱的緩衝並在地面滾轉數圈受身而成功平安落地。
他動作有如行雲流水般毫不間斷的迅速起身,鑽進巷弄間並從行囊中抽出黑色連帽外套跟墨鏡進行簡單的易容,再幾個閃身便到達了商家群聚的市集區域,順利的混入了來往的人潮之中。
男人很清楚既然這次FBI這麼快找上門來了,也就代表他目前所使用的身份已經徹底曝光,那麼正常的出境管道想必已經被全面監控,就等著他自投羅網,所以他當然不會循著正常管道離開。
他從皮夾中抽出一張卡片端詳並思索了片刻,這些年來已經麻煩對方很多次這一點讓男人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對方也說過只要男人還有能力付清代價,無論多少次都能再找他們幫忙。
男人在街頭一角找到了現已日漸稀少的電話亭,確認電話運作正常後便將卡片插進了電話卡插槽內並撥通了一串號碼。
電話幾乎立刻獲得應答並傳來清楚而動聽的音調:『安布羅斯餐廳雇員服務中心您好,請問需要什麼服務?』
強化玻璃製成的煙灰缸砸在牆面上並發出了砰然巨響,即使拋擲軌跡已經刻意避開了人員,卻仍然有著不小的震懾力,此外還附有灑得滿身滿地的煙灰及煙屁股的額外效果。
「你們這群廢物!竟然連個廚師cook都搞不定!」
雖然身上滿是髒污的特勤隊員在心底吐槽著生魚片不需要煮cook,但空手而回的他現在也只能苦悶著臉靜靜的挨罵。
辦公桌後的特勤組組長抓亂了原本用髮蠟固定的髮型並焦躁的點起菸,他不敢置信砸了大筆經費才好不容易入手的情報跟幹員們近百日蹲點的再三確認就這樣打了個水漂。
他們特異事故處UIU還要淪為聯邦調查局內部的笑柄多少次?
重重的吞雲吐霧數次之後菸也燒到了盡頭,正想捻熄菸頭時卻發現煙灰缸早被扔了出去,於是他索性丟進了桌前半滿的水杯裡,然後把自己埋進真皮包裹的辦公椅內苦思接下來該怎麼繼續追捕那個使用神秘術法的東方廚師。
特勤隊員等待許久仍沒收到下一步行動指示,於是開口:「……長官?」
「你還在啊!?滾出去繼續搜索啊!滾!」
結果卻再次引爆了怒氣而灰溜溜的快步離開辦公室。
組長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正想喝口水卻想起剛剛才往杯子裡面丟了菸蒂,一連串的不順遂幾乎讓他有種掏出佩槍朝自己腦袋開火的衝動,而放在桌面的手機卻在此時響起喚回了他的理智,手機上的來電號碼更是讓他精神為之振奮的立刻接通:「喂?」
『我聽說他逃掉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明顯經過機器處理而變質,雖然對方一開始聽起來的確非常可疑,但在他提供的情報每每查證屬實之後的現在,卻已經是組長最信賴的最後稻草。
「對,但是我們已經在每個車站、機場都佈下眼線,只要他一出現……」
『你也很清楚你們那套不會有用,據我所知他已經成功出境了。』
組長尷尬的沉默間接承認了尋常手法對於異常人員完全不適用的事實。
『不過我得感謝你們終於逼得他不得不離開美國。』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於是他開口問:「您知道他會去哪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因為變音而更顯古怪的笑聲,就在他皺起眉頭不知道對方這時為何發笑時,笑聲停止了。
『台灣。』
散落的醋飯灑了一地晶瑩,粉色的魚片破碎不堪而色澤逐漸黯淡。
從未經歷的深刻敗北讓男人頹喪的屈膝跪倒在地,久久不能自己。
那個最高頂點的榮耀掉落在地,諷刺的閃著耀眼的光芒。
女人拾起檯面上殘存的壽司勝者後帶著眩然欲泣的神情,朝男人深深的一鞠躬之後便離開了。
徒留一地的悲悵。
那場位於檯面之下的勝負完結之後已經過了十年,這場景男人也已經夢見了無數次,他從慘敗的過往中幽幽轉醒,看著車窗外的紛擾而小聲的叨唸:「明明贏的人是妳,為什麼還要露出那種表情啊?」
「蒼崎先生?」司機注意到乘客清醒而出聲關切:「怎麼了嗎?」
「沒事,做了個夢而已。」蒼崎甩甩頭將意識喚回後重新把視線對焦到車窗外的行人:「我們在哪?」
「台灣。」司機在路口輕輕煞停等待號誌燈轉換:「您交待過要去您還沒去過的現代化國家,最好還能方便取得海產,清單裡原本就沒剩下幾個,加上世局動盪便只有這裡了。」
「台灣啊……」蒼崎自嘲的勾起嘴角,心中的百感交集在臉上表情浮現:「迴避那麼多年,結果還是來到這裡了。」
「蒼崎先生?」司機擔心著乘客狀況而微微皺起眉間:「您還好吧?」
「我沒事,只是有點暈車罷了。」蒼崎擺手示意後因為暈眩感而捏著印堂,覺得自己還是不怎麼習慣搭小型車旅行。
「抱歉,要拐的彎稍微多了點,待會還會有一段山路。」司機轉動著方向盤同時問道:「您到達落腳處之後要先休息還是先看看工作環境?」
這次的代價支付方式是前往安布羅斯餐廳指定的店家掌廚十五個工作天,工作時間由客人預約的排程決定,結清代價之後還能額外獲得一筆價值不菲的酬庸,待遇可以說是相當的優渥。
蒼崎的廚藝就是值得這個身價,即使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這個資格,但也總比積欠人情來的好:「先去地盤上餐廳晃晃吧。」
「好的……我這樣問可能有些踰越……」司機透過照後鏡偷偷觀察著乘客的反應:「您真的不考慮成為公司的專聘廚師嗎?」
蒼崎露出苦笑果斷的搖搖頭:「我的個性太過乖僻,短期工作就算了,實在沒有那種可以長久居於人下的自信。」
「真可惜……我們到了。」
談話間汽車已經開進了有著一片南洋風格的植栽庭院並停在一棟外觀由大理石砌成的歐系建築前,司機才正準備下車幫蒼崎開門時後者卻已經自己先行跳出了狹窄的空間伸展著筋骨。
蒼崎掃視了跟待在美國時期截然不同的環境一眼後讚道:「空氣不錯。」
「久仰大名,蒼崎龍之介先生。」一名女接待員不急不徐的上前揖身並以流暢的日語招呼著:「歡迎您來到白氏企業轄下的毓楊馨蝶接待會所,我是接待員Vivian,很榮幸能為您服務。」
「打擾了。」
一名廚師學徒打扮的年輕男人輕輕推開拉門並以跪坐姿進入房內,接著低頭將一隻尚在通話中的家用無線電話呈上:「師父,有您的電話。」
「嗯……」正盤腿坐在沒有對奕者的將棋棋盤前端著一本棋譜依序移動棋子的平頭中年男人也不急著接過電話,只是皺著滿是歲月風霜的臉問了:「誰打的?」
「是!」學徒恭敬的把頭擺得更低後回道:「對方姓赤羽,自稱是您的舊識。」
「喔?真是稀奇。」中年男人這才提起興趣把棋譜隨意扔在一旁,然後用缺少無名指和小指的右手接過電話並遣出了學徒。
待紙門再次闔上後,中年男人才咧開嘴朝電話笑問:「喂?大笨鳥啊?」
『我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電話那頭幾乎沒有抑揚頓挫的語氣讓中年男人有點失望:「你也做點反應啊大笨鳥。」
『我有事請你幫忙。』
雖然還是沒有明顯語氣差別,但中年男人聽出了對方的鎮重:「真稀奇,有什麼事情是你砸出白花花的銀子也解決不了的嗎?」
『這件事我只有你可以拜託。』
一聽就知道是件麻煩事,但多年的交情讓中年人只是嘆了口氣後在坐墊上換個更輕鬆的姿勢:「說吧。」
『我女兒跑去台灣了。』
「朱理?跑去台灣?」中年人知道為什麼對方會找他幫忙了:「我是待過那裡幾年啦,但找人這件事……」
『我聽說她是因為知道蒼崎在台灣才去的。』
中年人停下搔抓肚皮的難看動作,精神為之一震而兩眼也跟著張大:「龍之介!?他在台灣!?」
『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的,但是我事情多到走不開,只能拜託你跑這一趟了。』
「混蛋傢伙馬鹿野郎!大笨鳥!這種事情要早點說啊!你也知道這幾年闇那邊的人一直都想抓他!快把你知道的情報都告訴我!」
『抱歉,旅費跟開銷全部由我出,拜託你了,白幡。』
蒼崎解下頭巾的同時鬆了一口氣,今天的工作也順利的結束了。
他在毓楊馨蝶短期執業的消息被白氏企業刻意放出,結果僅有十五天的預約席位以非常驚人的速度額滿了,時光飛逝的現在距離契約履行完畢的工作日只剩下三天。
每組由他服務過的客人都帶著滿分的好評離開,以至於在工作期間他不得不一直拒絕如雪片般飛來的招聘邀請,讓他好不容易得到閒暇時間時都只是不斷思索著回復自由之身後要從何處開始探索這個他刻意避開已有十年的島國,卻一直沒有確切的目標。
「今天也辛苦您了,蒼崎先生。」執業期間專門負責蒼崎日常事宜的Vivian適時遞上了溫熱的毛巾:「明日的休息日有什麼預定嗎?」
「謝謝。」蒼崎接過毛巾擦拭臉上的汗珠,思索了片刻後想到了一個想嘗試的東西,於是問:「妳知道有一種叫『鯊魚煙』的料理嗎?」
「知道。」Vivian面不改色的點頭回應。
相處這麼多天以來,Vivian從來沒有表露出任何屬於自我的情緒波動這點一直讓蒼崎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但本來就不擅與人應對的他也沒打算對此表示些什麼,只是囑咐道:「幫我查幾間比較有名的店家,我想去品嚐看看。」
第二天在Vivian的陪同下,語言不通的蒼崎很輕易的走訪了數間以販售鯊魚煙料理聞名的大小店家,他很訝異原來鯊魚煙的種類那麼繁雜,從不同魚種到魚身各個部位甚至內臟皆各有特色,每間店家對於燻材的講究也有不同見解,一天的行程下來他覺得尤其是集鬆軟與Q彈於一身的下腹部位特別美味,走訪了多間店家吃到他連打嗝都有股煙燻味後才終於罷休。
「原來如此……」蒼崎在心中感嘆這確實是足以與生魚片分庭抗禮的美味,既然尋常店家端出的平價料理就能夠達到這種水平了,如果是由達人特製而成的鯊魚煙……
『唯有最完美的那一塊部位,配稱作『利維坦』。』
蒼崎回憶起了女人在鏡頭前面自豪的述說這句話時的飛揚神情,想當年自己還曾經對此嗤之以鼻,如今看來自己才是以管窺天的井底之蛙,自己的敗北並不是毫無緣由的,正是這份自滿讓他停滯在現在的境界。
「蒼崎先生,要回會館了嗎?」
「嗯?喔!」經Vivian提醒,沉浸在往事中的蒼崎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佔了店裡座位太久了,於是起身道:「回去吧。」
離開店舖時,蒼崎那浪跡天涯多年而鍛鍊出的敏銳感官立刻注意到有幾個可疑身形閃進了巷弄間,看來被情報引來的人可不是只有饕客而已。
搭上車時蒼崎還在納悶著,FBI的人在美國糾纏不清也就算了,難道還打算在非邦交國的地盤上繼續追捕他嗎?
他自知安穩的日子也只剩下這幾天,至少在甩開追兵之前又得繼續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了。
殊不知更大的風暴已悄悄在這最後的片刻寧靜中醞釀、步步逼近。
回頁次
「大哥!別理那個女人!」戴著黑色粗框眼鏡的青年忿忿不平的揮動手臂:「就算她真的很強又怎麼樣!?是她自己不告而別棄權的!你根本沒有必要接受她的挑戰!」
「武,你不懂。」男人閃身走過了青年的阻攔後踏上台階:「這不是她的挑戰,而是我的。」
「大哥!」青年再次焦急的喊著:「這場戰鬥根本沒有意義!你已經是冠軍了!」
「意義?」男人卻頭也不回的繼續邁步:「追求與強者戰鬥本來就不需要意義。」
「而且……」男人把脖子上戴著的金色獎牌取了下來:「這個頭銜、這塊鐵片本來就只有最強的人才配擁有。」
「她現在在這裡,帶著她的爆旋壽司。」
戰意在男人的眼裡、在壽司的靈魂之中熊熊燃燒。
「這就足夠了。」
「非常感謝您在這段期間裡為本會館提供如此優質的餐點服務,期待下次與您合作的機會。」Vivian說著朝即將離開的貴賓車輛鞠了躬。
一直到搭上離開毓楊馨蝶會館的車,蒼崎都仍然覺得Vivian給人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異常感,但出於禮貌他也從來沒對此提問過,只是對著車窗外點點頭:「這個嘛……我無法保證會有下一次,畢竟生活太過安逸的話,技術會變遲鈍的。」
「非常感謝您的讚美,本會館會持續精益求精提昇服務品質,希望仍能再次獲得您的青睞。」再度鞠躬的Vivian甚至連動作幅度都與前一次相同。
對此蒼崎也只能輕聲的嘆口氣,然後指示駕駛開車。
他這幾天終於下了決定,打算先在鄰近的港口城鎮落腳,可能的話還會找人詢問製作鯊魚煙的技巧,托了安布羅斯提供的神奇餐點功效,現在語言的隔閡已經不是問題,再來就……
轎車才剛開出山路進到市區沒多久,一台黑色廂型車就突然從前方叉路衝出煞停,幸虧駕駛即時反應踩了煞車才沒直接撞上去。
司機立刻按下喇叭怒道:「天啊!?怎麼開車的啊!?」
但在後座的蒼崎立刻直覺到不對勁:「糟!」
果不其然,後方也立刻擠上了相同款式的車輛,把蒼崎的座車完全困了個進退不得。
「FBI的人竟然幹到這種地步……」早有準備的蒼崎拉開隨身背包的拉鍊從中抽出了腰帶並繫上,然後再從背包裡取出了數個保鮮盒扣上腰帶。
再來的情節就有如蒼崎所料,兩台廂型車個別拉開了側門而人員像下餃子般的跳了出來,但是這些人的裝扮就完全出乎他的預期了。
每個人都是一副市井流氓與街頭混混的扮相,而且都是東方人面孔,據蒼崎所知FBI的偽裝可不會做到這種程度,而且眼尖的他很快就注意到每人腰間都配戴著跟他類似的保鮮盒腰帶。
他想起了在各國漂泊時偶而會從其他旅居國外的壽司師父口中聽到的組織,傳說中惡墮的爆旋壽司使用者 - - 闇。
就像是證實了蒼崎的猜測一般,其中一名混混率先抽出了腰帶上的免洗筷並從保鮮盒中拋出一枚壽司,直直撞上了他座車的擋風玻璃並砸出了如蜘蛛網般的裂痕。
一名戴著廉價墨鏡、剃了大光頭的混混率先叫囂:「出來!蒼崎龍之介!」
隨後便在人群中響起了更多的叫罵聲,但目前還沒有人擲出第二枚壽司。
「嗚!?連子彈都打不穿的強化玻璃竟然被壽司打碎了!?」駕駛被這變故驚得不輕:「現在呼叫本部的救援不知道趕不趕得上?」
「不用了,既然他們是衝著我來的,那就別再製造你們的麻煩了。」蒼崎拍拍駕駛的肩膀:「把門鎖解除吧。」
駕駛露出為難而哭喪的表情:「蒼崎先生……」
「放心吧。」蒼崎對嵌在擋風玻璃上的玉米火腿沙拉軍艦壽司嗤之以鼻:「我才不會輸給這種不配被稱為壽司的玩意兒,趁著我把他們支開的空檔你就先走吧,不用擔心我。」
看著蒼崎總算下車,闇一眾們紛紛露出輕蔑的笑臉大搖大擺的圍了上來。
蒼崎掃視了一眼沒看出特別有領導風範的人物,於是就直接朝著他們問道:「想必你們是闇那邊的人吧?找我有什麼事?」
結果就是那個最先開口叫囂的墨鏡光頭站出來說話:「很簡單,我們老大想要你的青龍,交出來就放你一條生路。」
蒼崎輕哼了一聲,單邊嘴角一揚:「辦不到。」
周圍的混混臉色當然立刻就不好看了,一個將染成金色的頭髮梳成飛機頭的混混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往前站了一步大吼道:「叫你交出來就交出來!討打不成!」
「就是!」「給他一頓粗飽啦!」「剛剛那台車……怎麼不見了?」「扁他啦!扁他!」
「哈哈哈哈哈!」蒼崎在此起彼落的叫囂之中卻是仰頭大笑:「虧你們還自稱壽司師父,連壽司之魂怎麼得來的都不知道。」
語罷,蒼崎打開腰際橫列的數個保鮮盒,兩手接連沾取手醋、在魚片上塗抹山葵、抓取醋飯、捏製,一系列動作毫無滯礙的流暢,就有如此刻他並不是站在柏油路的中央,而是站在廚房的料理台前面一樣。
「壽司之魂寄宿於天地洪荒之中,賦予形而存其力。」蒼崎打開雙掌而一枚散發非凡氣勢的壽司正橫臥其中,在日光之下閃耀著飽滿脂花的魚片隱隱有臥龍昂揚之勢:「要我交?也要你們有那個實力做出承載這股力量的壽司。」
眾混混們被蒼崎精湛的手藝以及名為青龍的壽司之魂震懾,竟不自覺的直冒冷汗齊齊後退。
「辦不到的話,就滾。」蒼崎沉聲的通牒使威壓更上了一層樓:「我不管你們老大是誰,幫我轉告一聲,想要青龍就請他親自上門走一趟,否則別讓你們這些無名小卒過來煩我。」
帶頭的墨鏡光頭乾嚥了一口唾沫,重重一搥自己發顫的雙膝一呼:「混蛋傢伙馬鹿野郎!就這樣回去老大怎麼可能放過我們!他只有一個人!我們弟兄全部一起上!把他撂倒帶回去給老大!」這點骨氣總算證明他還有點帶人的資格。
「喔……喔喔!」「對沒錯!」「幹掉他!」
這一喊也給了人多勢眾的混混們一股底氣,於是混混們紛紛動手抽出腰間筷子從保鮮盒內拋出了各形各色的壽司。
蒼崎微蹙眉頭,沒估算可能遭遇到同樣使用壽司的敵人導致他準備的材料有點少,這下可能會有場硬戰得打,而與他此時心思相反的青龍卻對久違的壽司對戰提起了十分高昂的興致,如果蒼崎不應戰可能會讓青龍對他的服從度下降。
於是他輕嘆了口氣,心想既然無法避戰,就乾脆全力以赴:「吼吧,青龍鮪魚中段。」
說完他便鬆手讓鮪魚中段肉壽司從手中自然落下,途中開始高速旋轉產生的風壓甚至延緩了壽司落地的時間,風切的聲響還隱隱透出了青龍歡愉的衝天長嘯。
闇一眾的壽司已迫在眼前,卻見青龍鮪魚中段落地之後看似輕鬆寫意的在柏油路上劃了弧形的移動軌跡。
隨後激起的狂風就把首當其衝的幾枚壽司給吹的倒飛出去。
「咕!?只是風壓就有這種威力!?嘎啊啊啊啊!」一名混混緊糾著頭頂那塊沒有毛囊的偽物,隨後跟著自己的壽司一起被噴飛。
「別慌!這麼強的力量一定持續力不高!磨死他!」
廉價的壽司前仆後繼的接連從保鮮盒中被拋出,卻是有如過眼雲煙般的紛紛在青龍鮪魚中段的周圍消散為一粒粒的醋飯。
「嗚嗚嗚嗚!?怪物……怪物啊啊啊啊!」第一個混混受不了有如萬丈深淵般的實力差距,拋下了免洗筷轉身就跑
「喂……喂!?」
「不可能贏!怎麼可能會贏啊!?我不玩了!」接著是第二個。
「停、停下來!」
有了幾個人起頭,原本就有如一盤散沙的混混們便紛紛棄戰而逃,即使帶頭的墨鏡光頭各種威脅利誘,也只剩一部分比較有骨氣的成員留存苦苦支撐著戰局。
蒼崎暗中鬆了口氣,對手就這樣跑光的話正如他意,幸好對方只是群烏合之眾,看不出他身上準備的壽司材料不多,沒辦法進行持久車輪戰。
就在他準備指示青龍鮪魚中段給殘餘的壽司們最後一擊時,又是幾輛黑色廂型車急停在路上,竟是更多趕來支援的混混。
「哈哈哈!太好啦!弟兄們終於趕到了!」原本也想撒手逃竄的墨鏡光頭也重新壯了膽子:「上啊!都給我上啊!」
更多的壽司加入了混戰,終於讓青龍鮪魚中段在看似永無止盡的戰鬥裡感覺到壓力。
為了將青龍維持在最佳狀態,蒼崎終於不得不重新捏製新的壽司,並把青龍的壽司之魂喚回、寄宿其中。
墨鏡光頭立刻指著蒼崎叫喊:「哈……看哪!它也是會累的!繼續!有多少壽司就丟多少出去!」
結果果然造成了第二次出擊的威力雖然不減,但是震懾力已經沒有先前那種所向無敵的威壓感。
蒼崎身上那捉襟見肘的食材量遲早會被有如潮水般滔滔不絕湧上的敵人磨耗殆盡,眼看已無力逆轉此局面,他不禁緊咬牙根對沒有一開始就以壓倒性的實力差距把所有敵人撂倒感到懊悔。
「你果然還是老樣子,喜歡在戰場上死拖活耗啊!龍之介。」
一聲虎嘯伴隨著一道颶風從旁橫插進混亂的戰局,颶風行進的同時也把路徑上礙事的石子壽司全部一掃而空。
眼看即將到手的勝利冒出了個巨大的變因,墨鏡光頭不禁大喊:「什!?什麼人!?」
「你們闇最愛的老相好 - - 白幡虎杖啊?」臉上帶著嗤笑、嘴裡還啣著一隻牙籤的平頭中年人從巷弄中悠哉的漫步而出:「雖然說老子不認得你,但別說你不認得老子。」
「竟然是白虎!?你你你你不是在日本嗎!?」墨鏡光頭驚得連墨鏡都掉了,這下只剩光頭這個辨識點。
「噫!?青龍就算了還要同時對付白虎!?」原本還堅持到援軍到達的混混們也終於受不了,紛紛打了退堂鼓:「不打了不打了!」
「媽的!怕什麼!?只不過要磨死的傢伙增加了一個!給我繼續!」
光頭此時還認為憑藉人數上的差距可以勝過兩名壽司之魂的持有者。
直到黑色廂型車在他眼前被掀飛了一台,成噸重的鐵塊有如塑膠製成的玩具般在半空中飛舞、旋轉。
「真抱歉啊,我跟那條總是蠢蠢照著規則玩的笨龍不一樣。」白幡用舌頭把牙籤轉到嘴的另外一邊,咧嘴一笑:「我向來都是直接把人往死裡打的,幹架嘛,哪有手下留情的道理對吧?」
語畢,廂型車重重砸在路面的砰然巨響讓光頭混混的表情變成了絕望的歪斜。
回頁次
「十年不見了啊?龍之介。」白幡皺著眉頭看著滿地醋飯和各種雜七雜八的食材,覺得這可真該遭天譴的:「環遊世界好玩嗎?」
「我還以為你已經沒有在掌廚了。」蒼崎的視線飄到白幡缺少兩根手指的右手上:「我最後聽說你,是聽到你進醫院的消息。」
白幡仰頭哈哈大笑,反而自豪的向對方展示了那殘缺的手掌:「如果你認為虎爪缺了兩指就不再鋒利的話就蠢過頭了,相反,我因此爬上了新的境界。」
回想起剛才那道摧枯拉朽的颶風,蒼崎很清楚白幡並不是在虛張聲勢,他也很好奇後者如何在這十年間進步到這個程度,而自己卻幾乎是在原地踏步。
不過現在他倒是很清楚有一句話必須先說。
「謝謝你,虎杖。」蒼崎深深的一鞠躬獻上誠摯的謝意:「感謝你不計前嫌幫了我一把。」
白幡頓時訝異的張大嘴巴,連啣著的牙籤都掉落在地。
「馬……混蛋傢伙馬鹿野郎!我才不是為了救你才特地跑來台灣的!你可別誤會了!」他老臉一紅別過頭逕自走回剛才現身的小巷:「我是受大笨鳥所託才來這裡找他女兒的!救你只是順便!順便而已!」
蒼崎勾起嘴角,也不點破對方心思,就這樣拎著行囊跟了上去:「赤羽的女兒?出了什麼事?」
「到落腳的地方再說。」白幡只是擺擺手示意蒼崎安靜趕路,同時不斷檢查有沒有人在跟蹤。
兩人一路上持續著警戒著四周並迂迴穿梭過大街小巷,最後到達隱藏在巷弄裡的一處歇業日式料亭,白幡掏出鑰匙熟練的打開門鎖後擺頭示意蒼崎先進去,然後疑神疑鬼的左右觀望後進入店內並把門帶上。
料亭內部的格局不大,僅有一個三人座吧台和兩個四人座桌椅,差不多就是僅憑一人可以應付店內所有事務的上限。
吧台上方則掛著用木板書寫的菜單,其中不只有各類壽司,還有串烤、烏龍麵等日式料理。
「先去吧台那邊坐著吧,我過來的太急,只有空先打掃那邊。」白幡招呼著還在四處打量店內環境的蒼崎,催促道:「別看了,一間小破店而已。」
於是蒼崎坐到吧台最右側的位置後在座位旁擱下行李:「我倒覺得這裡蠻不錯的,這是你的店?」
「對啊,一直沒時間處理就擱到現在了。」白幡在吧台內側摸索片刻之後翻出了一瓶清酒和兩個小玻璃杯,走到蒼崎旁邊的位置一坐同時道:「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咱們邊喝邊講。」然後打開酒瓶給兩人都盛了酒。
蒼崎知道十年不見的舊識之間會有很多話要說,但他並不著急,只是酩了一口後等白幡先說。
白幡也沒有讓他等太久,一杯清酒下肚之後就在續添同時侃侃而道:「十年前,你一聲不吭就這麼消失之後,我喝醉跟人打架鬧事被砍了兩隻手指,這件事傳的很大所以你也知道。」
蒼崎點點頭,他甚至以為傷了廚師命脈的慣用手之後白幡會就此一蹶不振離開料理界。
「我那時候真的他媽的不甘心!只顧著追著女人屁股跑的你憑什麼贏我!還拿著冠軍頭銜就跑了,連報仇雪恨的機會都沒留給我!」
白幡左手握拳重重在桌面一敲,震的兩人的酒杯一跳,清透的水面在杯中晃著。
「直到我躺在醫院裡面,看著這隻手。」白幡低頭看著眼前攤開而缺指的右手,眼中流露的卻不是懊悔,而是燃燒的鬥志:「是啊!我輸了一切卻什麼都沒得到,這不就是我一開始就踏錯腳步的結果嗎?」
「我想起你老是叨叨唸唸的那個女人來自台灣,我以為你就是追著她的屁股跑到台灣了。」白幡再次一口飲盡杯中物,繼續斟酒:「所以我決定從頭開始修行,正好就從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開始,於是買下了這間店面,不再自視甚高的以為壽司就是日本料理的頂峰,什麼都賣,我甚至煮過咖喱!」
蒼崎訝異的連兩眉都高高抬起,這比他年長許多的舊識當年可是老派的完全和食主義者。
「我用殘缺的手指試著再次把壽司成形的技巧抓握回來,練了一遍又一遍,每天從開店前練到收攤後。」白幡兩手在空中虛握,用八隻手指演示著與常人不同的壽司捏製手法:「我要喚回我的老搭檔白虎!是我的過失導致它遠去!我有責任讓它再次馳騁在這個世界上!」
舊識驚人的執著讓蒼崎屏息,這就是白幡十年間實力驚人進步的原因,執著!
「而,這就是成果了。」白幡說著打開了腰際的保鮮盒,即使坐著也依然能流暢的捏製壽司,動作與蒼崎不同,白幡運用雙臂的方式帶有一種飆悍奔放的野性,手臂揮舞的勁風中還隱隱傳來虎嘯。
蒼崎感到一陣勁風掃過,而一枚壽司已昂立於吧台桌面,兩簇圓潤鮮美的干貝貝柱沒有依靠任何支撐就與其下的醋飯完美接著,甚至還在一側添了一片鮮甜的干貝貝唇。
這個姿態就有如即將揚翼飛起的白色猛虎。
「這……」蒼崎圓瞪的雙眼完全離不開那嶄新的白虎姿態,這超越常人能捏製的壽司技巧怎麼也無法想像是由一個手指殘缺的人達到的:「太驚人了!」
「如虎添翼。」白幡嘴角自豪的上揚露出尖銳的虎牙:「這是飛翼白虎扇貝總匯,我,超越你了,龍之介。」
蒼崎不禁倒抽一口氣,他非常清楚白幡不是在說笑,十年前的白虎根本無法和現在相提並論,如果現在兩人對決,輸的一方有非常大的概率是實力依然停滯的他自己。
「看到你這表情就值了!」白幡大感快意仰頭一笑,再灌了一杯清酒下肚:「哎呀!就可惜我在台灣的這五年裡面都沒能找到那個女人,不然就能證明老子才是最強的了!哈哈哈哈!」
蒼崎嚥了口唾沫,白幡不是站在自己的對立面這點真是太令人慶幸了,於是他轉回正題:「那雲雀那邊呢?出了什麼事?」
「喔,大笨鳥啊?」白幡酒興正好,便帶著些許的酣意繼續添酒:「他退出料理界之後跑去玩股票,你也知道他頭腦好到根本不像是我們這群壽司笨蛋之中的一員,結果大賺了一筆之後現在已經是一間大公司的老闆了。」
蒼崎蹙起眉頭,這倒是挺令人意外的,據他所知赤羽叨唸起那滿是數據理論的料理經時也總是體現出對壽司的熱愛,竟然會就這麼放棄了。
「偏偏他女兒從小就看我們這群臭男人做壽司,耳濡目染之下也開始自己研究怎麼捏壽司啦!大笨鳥卻死活都不肯教她,結果那丫頭不只叛逆而且還是個天才!竟然自己憑著以前的影片把他老爸的朱雀大蝦總匯重現了七成!」講著這件事的白幡根本像在稱讚自己親孫女般的讚嘆:「天才啊!我都想收來當門徒了!」
蒼崎一口清酒差點沒從嘴裡噴出,他記得赤羽的女兒今年也才差不多在念高中的年紀,竟然已經能自力重現一個壽司師父畢生所學精華的七成!
白幡大感可惜的嘆了口氣,繼續品酩杯中物:「然後前陣子她得到你在台灣的消息,於是瞞著大笨鳥自己買了機票飛過來想找你拜師,現在下落不明。」
一股油然而起的擔心煩憂在兩人之間製造了短暫的沉默,蒼崎才換了個話題提問:「武呢?他過得好嗎?」
白幡正準備斟酒的手腕一滯,臉色更加的沉了下來。
「他墮落到闇那邊了。」白幡把清酒瓶放回桌面,大好的酒興被當頭澆了頭冷水:「他捨棄了高潔的比目魚鰭。」
這個消息是今天最讓蒼崎震驚的了,那個在他回憶裡總是靦腆笑著在他身旁打轉,一口『大哥』來『大哥』去的男孩竟然……
「你消失的那一天,下著傾盆大雨。」白幡抓起空空的玻璃杯端詳:「有人看到他站在全國大賽的會場前面,面無表情的淋著雨。幾個月之後,我聽說地下壽司競技場出現了一個使用『玄武蒲燒星鰻』的闇,其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你們還真有臉回來見我啊?」
黑暗中,一名坐在單人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男人一手在扶手上撐著自己的臉頰,另一手則在對側扶手抓撓著一隻三花大肥貓,肥貓發出的呼嚕聲顯示著牠十分享受。
男人的面貌藏在陰影中,唯有一雙透著琥珀色光澤的眼睛以讓人不寒而慄的眼神盯著跪伏在廳堂中的闇一眾混混們。
混混身上或多或少帶著傷或是狼藉的衣著,那帶頭的墨鏡光頭墨鏡的鏡片還破損了一邊,全員都在男人的威壓之下如剛上岸的落水狗般瑟瑟發抖。
「雖然說我本來就不期待你們會有什麼成果……」
三花肥貓被男人搔到舒爽處,仰頭歡快的叫了一聲,卻讓底下眾混混們更加恐懼的蜷縮起來。
「但這次的損失還真是有點超過我預計的慘重。」男人的雙目中閃爍著懾人的兇光:「你們說,該怎麼懲罰你們呢?」
「抱、抱歉!黑澤大人!」墨鏡光頭重重的在堅硬的地面上叩首後死死的將額頭抵著地面,也順帶避免與稱作黑澤的男人那令人顫慄的目光對視:「要不是白虎突然出現,小的已經將青龍帶到你面前了!這都是白虎的錯!請……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黑澤仰頭大笑片刻,那三花肥貓則起身打了個呵欠後順帶伸伸懶腰,從混混們紛紛倒抽著氣並壓抑逃跑衝動的動作看來,他們似乎比起黑澤更懼怕著肥貓。
「你說該怎麼辦呢?花花?」黑澤輕輕的順著背脊撫摸扶手上的三花肥貓,把決策交給了牠。
肥貓慵懶的轉頭看了一眼黑澤之後,回頭舔舔自己的右前爪然後往前一伸,被指到的金髮混混立刻如入冰窖般的不住顫抖並下跪嗑頭大喊:「噫噫噫!拜託不要!饒了我饒了我!不要……」
喀哩。
隨著一聲清響,那被花貓指著的金髮混混背上突然綻開了四道小小的抓痕,隨之而來的是響徹整座廳堂的慘嚎。
「好痛!好痛啊啊啊啊!」金髮混混頓時眼淚鼻涕齊流的在地面上打滾,兩手則揮舞著試圖朝周圍的同伴求助:「不要!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然而其他人都是一幅避之唯恐不及的迅速閃躲,並慶幸著被選來殺雞儆猴的不是自己。
喀哩。
「咯啊啊啊啊啊!呃咕!」又是四道抓痕,金髮混混的頭腦被巨量湧入的痛覺塞到超載,接著兩眼一翻便口吐白沫的昏死過去。
「才抓兩下就昏過去了,這批小弟的素質有點差啊?」從花花的口中發出的不是貓叫聲而是成熟的女音,牠輕蔑的看著地上那失去意識的玩具,沒多久就失去興趣的再次打了個呵欠之後轉身往黑澤身上蹭去並嬌嗔道:「小武,我要吃壽司。」
「好好好,就寵妳一個。」黑澤輕輕的搔撓著花花的下顎引來一陣舒適的呼嚕聲,然後朝手下們通牒道:「地上那傢伙就是你們的榜樣,不用我提醒下次失敗會有什麼結果了吧?」
「是!是!感謝黑澤大人開恩!」墨鏡光頭為首的闇一眾們立刻點頭如搗蒜的紛紛感謝黑澤的慈悲為懷。
「都滾吧。」黑澤抱起花花並從沙發上起身後,就這麼轉頭走進了更黑暗的深處。
不知不覺之間酒瓶已空,微醺的兩人十年間沒說的話卻還有如滔滔江水般的永遠說不盡。
白幡晃晃空瓶後有點掃興的隨意擱了下來:「唉!要不是外頭還有追兵,咱們就找個地方續攤到不醉不歸了!」
「就算有追兵我們也還是得出門。」蒼崎拍拍有點潮紅的臉試著維持清醒:「至少也得去漁市補充材料。」
「沒錯。」白幡感到更加掃興的皺起五官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今天已經晚了,我們明早再去吧,我整理過樓上的套房,地方夠我們睡了。」
蒼崎看著白幡手上那有著大大螢幕的智慧型手機,桌面相片還是他自豪的飛翼白虎扇貝總匯,於是忍俊不住笑了出來:「想不到你連手機都開始用啦?」
白幡不禁兩眼一翻紅著老臉道:「得了,我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老古板了,要睡就快點滾去睡!」
小套房的單人床睡兩個大男人擠是擠了些,但對最慘曾經睡過路邊紙箱的蒼崎來說不成問題,雖然白幡振振有詞的說了些什麼,但憑著酒意兩人很快就進入夢鄉。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們就被白幡手機設定的鬧鐘叫醒,稍事梳洗之後白幡拋了一頂安全帽給蒼崎接著就共乘著一輛租來的機車出門了,只見白幡老練的駕車穿過幾條街巷,沒多久熟悉的海水氣味便混著魚介的味道灌進了蒼崎的鼻腔內。
白幡隨意的找了個位置停放機車之後便領著蒼崎走進燈火通明且人聲鼎沸的巷道裡,蒼崎馬上因為看到那塞滿巷弄裡的攤販還有其上陳列的各種新鮮魚貨而雙眼直發亮。
「之後有機會再帶你慢慢逛,我們先解決你家青龍需要的材料。」白幡在蒼崎眼前晃了晃只有三指的右手把他從那想逐攤晃過一圈的念頭中拖了出來,然後皺眉發出嘖嘖聲:「什麼食材不挑,偏偏挑了又貴又稀少的,真難侍候……祈禱還有貨吧!」
白幡熟門熟路的領著蒼崎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到達了專門販售大型魚類部位的店舖,兩人運氣不錯,今天正好進了一條鮪魚,更重要的是中段肉也還留著。
當蒼崎正準備開口把整塊肉都包下來時,白幡卻一把將他往後推然後開始跟老闆殺價,雙方叫價來回的廝殺與壽司在擂台上的碰撞相比毫不遜色,一時之間蒼崎竟然只能瞠目結舌的在一旁呆呆的站著。
最後白幡成功把價格殺到原先喊價的七成五,然後得意的從蒼崎遞過來的皮夾中抽出成疊現金塞給苦著一張臉的老闆,然後皺著老臉回頭酸了蒼崎一句:「你怎麼還是跟十年前一樣老實到有點蠢?」
蒼崎對白幡給出的評論確實只能啞口無言的摸摸鼻子,然後接過裝袋好的沉甸甸魚塊。
白幡需要的扇貝就不難搞到了,許多攤販都有現貨,但是他卻刻意只挑選特別肥美的母貝,這些動作都被蒼崎看在眼裡,心底默默的有了猜測。
取得了充足的食材之後就有應付追兵的底蘊,兩人迫不及待的準備打道回府把食材做進一步的加工,卻發現前面的小攤似乎起了什麼爭執而喧鬧不已,雖然現在不該節外生枝,但其中傳來了一個使用日語對話的女性聲音,這就讓同為日本人的他們無法坐視不管了,於是兩人默默的對看一眼之後便上前了解狀況。
「所以說!」年輕少女著急的用周圍商販都聽不懂的日語喊著:「我因為趕時間,只能用信用卡付錢,想請你們通融一下嘛!」
這熱鬧不湊還好,一看對方竟然就是他們正在尋找的逃家少女。
「朱理!?」白幡立刻又驚又喜的叫出對方的名字。
「虎杖伯伯!」因為聽到日語而轉頭過來的少女也因為認出熟人而面露喜色,然後對一旁的蒼崎露出了遲疑:「……等等……你是……蒼崎大人!」
這稱謂立刻有如給了蒼崎一個當頭棒喝:「大人!?」
回頁次
結果他們便一併連朱理的食材錢也出了,一問之下才知道這逃家少女為了避免被父親追查,早就搞到假身分跟能抹掉使用紀錄的信用卡,還住在不錯的旅館裡面過得頗滋潤,讓這些日子四處奔波的白幡感到一陣頭痛,但現在看到她平安無事就也都無所謂了。
在蒼崎的記憶裡面朱理還是個連衣服都沒辦法自個兒穿得好的小女孩,十年不見之後的現在身高卻已經拉高到只矮他一個頭,不但身段發育良好出落個亭亭玉立,面貌也繼承父母兩邊的優點,那頭跟父親一樣的黑中透紅的秀髮在末梢有些微捲,長度剛好披在鎖骨上方。
偏向中性的打扮讓朱理身上透著一股赤羽年輕時煥發的英氣,那清秀面容和有如彎月般自信勾起的朱唇又有她母親的影子。
「找到她啦!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真是!」白幡拿著手機打越洋電話跟赤羽報了平安:「龍之介現在也在我這邊,果然闇的傢伙已經盯上他了,等我們甩掉追兵就立刻帶她回去。」
朱理一聽立刻跺著雙腳抗議:「我才不要回去!我要跟在蒼崎大人身邊修行!」
白幡立刻硬起脾氣吼道:「混蛋傢伙馬鹿野郎!跟闇戰鬥可不是兒戲!我們兩個大男人就算了!怎麼能把妳給扯進去!」
「人家……」朱理立刻苦著一張受委屈的臉捏著手指低頭道:「人家也能算上一點戰力嘛……」
蒼崎只好嘆口氣出來緩頰:「反正我們也不能就這樣把她擱在一旁,手頭上的食材也得快點處理,不然現在遭受襲擊就麻煩大了,先回去店裡吧?」
白幡思索片刻後也只能皺著老臉點頭同意,還好朱理自己有在城鎮裡租了一輛電動機車代步,所以能輕易的跟著兩人回到白幡的小店舖,眾人隨意的把物品往店內空桌一擱便輪流清洗雙手準備處理食材。
「龍之介你應該自己有帶刀吧?」白幡把帶殼的扇貝放進水槽時順帶問了一聲。
「當然。」蒼崎早已從行囊中取出刀盒並揭開刀身上纏繞的白布條。
就在他將還帶著魚皮的整塊鮪魚中段部位放到砧板上,準備開始進一步的分割時,注意到一旁早已將頭髮整理好並戴起頭巾的朱理正兩眼發亮牢牢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自認不是塊當師父的料。」蒼崎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學徒生涯,嘴角不禁微微往上一勾,照搬了當年師父說過的話:「而且我的記性不好,每次處理食材都要自己唸著每個步驟照做,被人聽到偷學走就不算教了吧?」
正在刷洗扇貝外殼的白幡聽著仰頭哈哈一笑,然後便搖搖頭放任了蒼崎的作為。
而朱理早就不知從哪邊翻出了筆記本,仔細把蒼崎處理魚肉的每個步驟都清清楚楚的一一記下。
很快的,原本幾乎佔去半個流理台大小的肉塊便被蒼崎熟練的手法分割為可片為壽司魚片使用的粗細,並一一陳列在砧板上。
「再來,才是青龍流的精髓所在。」蒼崎擱下片魚刀之後再次清洗雙手,然後閉起雙目只靠手指的觸覺開始逐一按壓魚肉條。
就連原本大力刷洗著扇貝外殼的白幡都識趣的放低音量,深怕干擾到此時正全心全靈貫注在聆聽食材靈魂的蒼崎。
「有了。」蒼崎的手指首先停在了其中一條魚肉的約略三分之一的位置,接著順著這部位衍伸繼續尋找。
待蒼崎找出所有可以用作青龍鮪魚中段壽司的部位後,他就睜開眼睛指引在一旁屏息等待著的朱理上前。
「妳輕輕的用手指第一個關節內側去感覺,這裡。」蒼崎指著最一開始找到的部位,然後指向旁邊約兩指幅差距的部位:「還有這裡,有什麼差異?」
朱理閉上雙眼試著分辨出兩者之間的差異,但是怎麼按壓都無法分辨出區別,只能皺著眉頭露出一臉苦悶。
白幡見狀再次仰頭哈哈大笑:「小丫頭啊!這要是真的那麼簡單就能摸出來,青龍早就滿街跑,不值錢啦!」
朱理一個噘嘴,不服氣的跺腳道:「那虎杖伯伯你摸得出來嗎?」
這點白幡倒是沒想過,他因此愣神的與蒼崎對望,後者抬著眉毛無所謂的鼓勵他試試看。
「我要是真的摸出來了,你就不怕青龍被我偷走?」白幡擦乾雙手走到桌前,再次開口試探。
「那也是青龍的選擇。」蒼崎並非無所謂,只是達觀認份的指出青龍所在的部位:「這裡,跟這裡。」
白幡便閉起雙眼,用殘缺的右手仔細去感覺兩者肉質觸感上的差異,結果許久之後也是一樣什麼都沒摸出來,於是破口大罵:「真他媽邪門!」
蒼崎失笑的同時暗中鬆了口氣:「我讓你們嚐嚐看就知道差別在哪裡了。」語畢便片了青龍中段肉片與一旁的尋常中段肉給兩人品嚐。
一般的中段肉已經算是整條鮪魚之中偏向高級的部位了,本身具有的滋味與口感本來就相當不錯,白幡跟朱理兩人嚼的津津有味,然後喝口熱茶重置味覺之後再夾取青龍中段肉放入口中。
白幡不禁再次爆了句粗口:「怎麼可能!?只差那幾公分味道跟口感竟然差那麼多!?我都以為自己在吃最貴的前腹段!」
「好吃……好好吃喔……」朱理則完全陶醉在從未體驗過的豐腴質感和彈牙嚼勁之中。
「就是擁有這種集整條鮪魚於一身的精華,所以才能稱為青龍。」蒼崎笑著開始運刀,把能作為青龍鮪魚中段的材料都一一片下裝進了保鮮盒內,這次準備的量算起來已經足夠應付上次兩倍以上的混混人數了。
「哇,所以整塊中段肉只有那麼一點點嗎?」看著幾乎能堆成一座小山的剩餘肉條,朱理不禁感到有點愧疚:「還讓蒼崎大人分了我一片。」
「就說了別叫大人了……」蒼崎實在擔當不起這麼偉大的稱謂,默默的將桌面收拾讓給之後要用的白幡:「這些就拿來做成散壽司當午餐吧。」
「切!這就是青龍流浪費的地方,根本用財大氣粗的方式去碾壓別人。」白幡端著洗好的扇貝接替使用流理台:「優良而平價的食材才是推廣壽司之道的正確道路!」
一直都有在培養後進的白幡接著教了朱理怎麼處理扇貝,包括完整保留貝柱的剝殼技巧和摘除不可食用的鰓以及消化器官等部位,再來是分切貝柱、貝唇以及有濃郁風味而俗稱貝膏的生殖腺,過程朱理一樣非常認真的拿著筆記本一一將重點都記了下來,並在白幡的指示下親自處理演練一次,處理的動作雖然生疏但是流程相當正確。
「嘖嘖!要不是大笨鳥囉唆,我就真的收妳當學徒了!」白幡稱讚著朱理與生俱來的料理天份,大嘆可惜。
「抱歉虎杖伯伯,可是我要當蒼崎大人的徒弟!」朱理高高揮著粉拳道:「要學,就要直接跟最強的人學!」
這句話卻是讓兩個大男人陷入尷尬,蒼崎首先摸摸鼻子承認:「不,虎杖現在比我還要強。」
「欸?騙人!?」朱理立刻一臉不敢置信,甚至差點讓筆記本脫手掉落。
「雖然沒有實際交手過。」對此蒼崎也不禁露出苦笑:「但我的實力停滯了十年是事實。」
「姆嗚嗚嗚嗚……」朱理噘著嘴苦惱了片刻後還是下定決心:「沒關係!蒼崎大人還年輕!一定會繼續突破的!請你收我為徒吧!」
白幡哭笑不得的嘆氣搖頭,默默的轉身繼續處理扇貝。
「就說了別叫大人了……」還在過著顛沛流離生活的蒼崎為難的蹙起眉頭。
「那!師父!」朱理兩眼一亮。
「我還沒決定要不要收妳為徒呢……」蒼崎隨即兩肩都垮了下來。
「唉!」就在兩人談話的期間白幡已經把食材都處理完畢,就順勢推了一把:「不如朱理妳處理大蝦給龍之介看看,說不定他會回心轉意呢!」
「虎杖你……」蒼崎這下開始懷疑白幡是真的打算想把這燙手山芋丟給自己了。
「好喔!」然而個性單純的朱理卻什麼沒多想的立刻燃起十二分的鬥志挽起袖子開始清洗大蝦,讓蒼崎錯失了拒絕的時機。
大蝦即是明蝦,是朱理的父親赤羽雲雀偏好使用的食材,雖說明蝦一般來說是越大越有價值,但是要製作成壽司的話體型必須適中,瀝水籃中躺著的大蝦都是由朱理自己明查暗訪得到的挑選技巧所選出,只見她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側背包中取出了一把料理剪,然後熟練的剪去蝦鬚蝦腳並剪開背甲接著挑出沙腸,處理蝦子的速度跟手法甚至不輸現役的料理職人。
新鮮的大蝦當然也可以製作成生食,但朱雀流的大蝦壽司使用的是水煮過的版本,所以朱理在處理蝦子的同時也已經起了一鍋滾水,然而須注意的是水滾之後必須降溫至可以燙熟蝦肉卻不會沸騰的水溫,而且煮的時間不能過長以避免蝦肉的鮮甜流失,朱理將手心放在水鍋上方感受著水溫並調整爐火片刻之後,才將處理完畢的大蝦放入水中烹煮。
朱理也早已在流理台備好以冰塊降溫的冷水,用來把剛從熱水中撈出的大蝦冰鎮,除了能夠產生緊實的口感之外還能鎖住蝦子的鮮甜,但一樣不能浸泡太久,撈出來瀝乾之後去除頭部和剩餘的甲殼只留下裝飾用的尾巴,再從腹部劃刀攤平蝦肉,才總算完成繁複的處理步驟。
蝦頭並不會棄置而相反的正是朱雀流的精妙所在,只見朱理以小杓仔細的挖出了蝦腦與蝦膏並與秘方醬汁充分調和之後備用,然後掂起蝦身同時另一手抓捏醋飯,接著將兩者捏製成一體,最後塗抹上剛才準備好的蝦腦與蝦膏醬便完成了朱雀流的大蝦總匯壽司。
整體動作看下來確實是不如她父親赤羽雲雀那樣的洗練迅速,但每個動作都有確實到位,成品的壽司雖然沒有朱雀之魂寄宿,但也展現了那有如翱翔天際的赤紅雙翼般的外型。
「原來如此……」蒼崎點頭肯定了白幡所說的七成完成度果然不假。
「雖然現在朱雀還沒認同我,不過我總有一天會做出超越我爸爸的朱雀大蝦總匯!」朱理自豪的一抹鼻子後挺著胸膛並兩手插腰:「如何?蒼崎大人?」
「徒具其形。」然而蒼崎開口第一句就直接潑了朱理一頭冷水,接著更是毫不留情的一一點評各步驟的缺失:「水溫的掌控還不夠純熟,溫度稍微高了一點導致蝦肉變老,冷卻雖然做的不錯但之後攤平蝦肉的刀功太深了,妳看這邊已經切透了。」順著蒼崎手指之處一望,確實在蝦肉上有道細微的裂口。
「再來是醋飯,大蝦的味道屬於清淡鮮甜,搭配的醋比例自然不能太重,妳如果直接用其它食材使用的醋飯會打破味道的均衡導致大蝦的風味折損,而且飯體的形狀捏製太久了,米粒會被捏糊的!」
「妳的手法完全只有參照雲雀的動作,卻忽視了你們父女之間腕力跟手掌大小的差別而沒進行過任何修正,所以雖然壽司可以成型,但最後也只是只有外表的空殼!」
語畢,蒼崎才回過神驚覺自己話說的太重了,抬頭一看,朱理果然噘著嘴顫抖,豆大的淚水滾出眼眶順著臉蛋不斷滑落,但那倔強的個性就是讓她堅持著不哭出聲。
一時之間亂了手腳的蒼崎只能轉頭朝白幡求救,然而後者卻一副正中下懷般的兩手抱胸壞笑道:「別哭了朱理,師父這不就已經開始在教妳了嗎?還不趕快謝謝師父?」
朱理這才恍然,帶著鼻音朝蒼崎深深鞠躬:「是!謝謝師父!以後也請您多多指教!」
蒼崎咬著牙捏著眉間,這才發現自己完全著了白幡的道,現在已經沒有不收朱理為徒的選項可以選了,只能搖著頭嘆口氣後說道:「起來吧,妳……嗯,雖然還不夠完美,但是以妳的年紀來說已經做的非常好了。」
「是!謝謝師父稱讚!」朱理用力的把鼻涕吸回鼻腔之後用手腕粗魯的抹去淚水,接著拿起筆記本把剛才被蒼崎提點的部份全部記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放心啦,大笨鳥那邊交給我處理!」白幡走了過來笑著拍拍蒼崎的手臂:「告訴你吧!教學徒也是在複習基礎,所以我這也算是在幫你啊!哈哈哈哈!」
「唉……真是……」蒼崎光想到未來還得多帶著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國家走跳就覺得頭疼,姑且先走一步算一步,然後問:「虎杖你這裡有果汁機嗎?」
「有是有……」白幡納悶的皺著老臉:「你要幹嘛?」
蒼崎收拾著流理台上散佈的蝦殼並集中到一個碗中:「沒什麼,這些蝦殼丟了浪費,可以用來煮成濃湯,這樣加上鮪魚散壽司今天的午餐就有著落了。」
「從你的嘴巴裡說出『浪費』兩個字還真給他諷刺……等等喔。」白幡吐槽歸吐槽,卻也真的從櫥櫃中翻出了收在紙箱裡的果汁機。
蒼崎接過果汁機後又問:「有棉布嗎?」
「你當我是哆啦A夢啊!?」白幡破口大罵著卻還是在流理台抽屜抓了一張棉布遞出:「拿去!就知道使喚我這老頭子!」
原本還在擦著眼淚的朱理被兩人的互動逗得破涕為笑,也突發了奇想默默的在一旁將蒼崎用蝦殼煮濃湯的步驟仔細的一一記在筆記本上。
午餐之後,蒼崎指示朱理用剩下的醋飯練習『抓量』,一個合格的壽司師父必須快速精準的抓取最適合每種食材的醋飯量並且單手捏出雛型,這是基礎功之中相當重要的一環,也是只憑影片摸索製作壽司技法的朱理沒注意到的要點。
白幡從麻雀雖小卻什麼都有的店舖裡又翻出了電子秤,而蒼崎則親自示範一次,連續抓了十手醋飯捏出的飯糰之間的重量誤差都在0.1克以下,讓朱理不禁發出讚嘆。
「哼!雕蟲小技。」從業年資更老的白幡拍拍蒼崎讓位後下場示範,他玩了一手『一抓準』,只聽他邊叨唸:「五克、十克、八克、十一克、六克……」然後接連抓捏出如他所述重量的飯糰,同樣也是精準到誤差不到0.1克,更是讓朱理瞠目結舌、嘆為觀止。
蒼崎只能搖頭苦笑,這老頭喜歡跟人爭輸贏這點倒是十年沒變。
「咕……實際做起來還真難……」朱理嘗試了幾遍,結果連誤差都沒辦法控制到小數點以下。
「慢慢來吧,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成的。」蒼崎也不急躁,到一旁拉了張椅子坐著:「每天練習基本功,經年累月之後就會刻在妳的靈魂之中,想忘也忘不掉。」
白幡打了個呵欠之後決定先上樓打盹睡個午覺,而蒼崎則是在照看朱理練習時憶起了自己的學徒時代,然後在不知不覺之間也趴在桌面上睡著了。一注意到這點,朱理便想起了剛才靈機一動得到的點子,按捺不住的她於是放下課業悄悄的擦了手……
回頁次
店外接連傳來的車輛煞停與車門開啟的聲響驚醒了蒼崎,隨後人員的叫囂聲更是讓他直接從椅子上跳起進入備戰狀態。
「怎麼了怎麼了!?」白幡也從樓上奔了下來,並透過窗戶看到店舖外頭已經被闇一眾團團包圍,狹小的巷道內被擠的萬頭鑽動、水洩不通:「那些傢伙怎麼找到這裡的!?」
蒼崎思索了片刻想到一個可能性:「可能他們在漁市那邊佈下了眼線,我們回來的路上被跟蹤了。」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要跟來的關係……」朱理哭喪著臉低頭捏著自己的手指,她知道都是為了讓她能夠順利跟上,所以回程時白幡才沒有刻意繞路。
「哎呀我的大小姐!當時怎麼也不可能把妳自個兒扔在那裡不管,要是妳被他們抓走事情才真的大條了咧!」白幡揮著手臂把責任追究給甩的遠遠的:「去去去,躲在後頭看我們把那些傢伙給轟到天涯海角就好了!」
「虎杖說的沒錯,朱理妳先在店裡面躲好。」蒼崎扣上腰帶時,心底也下了這次絕對不會再輕敵大意的覺悟:「這些人交給我們應付。」
考量到店裡面太過狹窄導致戰鬥可能會波及到朱理,於是兩人決定主動開門到外面的巷道迎擊,一踏出門口一瞧,聚在外頭的闇一眾果然又是那個戴著墨鏡的光頭混混帶頭,這次他不但自信滿滿而顯得英姿煥發,就連墨鏡都換了一副全新的。
「呦!小傢伙,這次帶的人……」白幡環視了一眼幾乎把整個巷弄塞滿的混混們,但在他眼裡根本連個威脅都稱不上:「還挺多的嘛?真的以為人多就能一次搞定我們兩個?」
墨鏡光頭得意的揚首咧嘴一笑:「當然不覺得,所以我特地搞來了這玩意!」說完話的同時還高舉兩手拍個兩聲響。
兩輛分別位於巷道兩側的藍色小貨車依指示打開了後車斗,露出了上面裝載的機械裝置以及裝載在透明圓筒內的大量料理食材。
「那是……」蒼崎蹙著眉頭認出了他曾經在外國的廉價壽司店廚房之中看過的機器:「自動壽司機。」
「沒錯!」墨鏡光頭高舉雙手歡呼道:「現在是科技的時代!用手慢慢捏壽司的時代已經落伍啦!機器給他開下去!」
在兩台貨車上待命的混混立刻開啟自動壽司機的電源,隨著機件運轉聲機器開始迅速的將預先調合好的醋飯壓進模具、脫模後進入輸送帶纏上海苔、裝填餡料,完成品被履帶送出並一個個在檯面上排列整齊,只是一轉眼的時間已有數十個壽司完成了,速度不知道比蒼崎看過的機種快上多少倍。
快的不可思議,也快的很異常。
「戰爭打的就是物量!」墨鏡光頭讚美著機械力量的偉大,揚起雙手高呼:「在絕對的物量洪流之下!你們也只會被徹底吞沒滅頂啦!」
周圍群聚的地痞流氓們在墨鏡光頭的一聲令下,抽出腰際的筷子紛紛投出數量看似無邊無際的壽司。
蒼崎和白幡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兩人也立刻開啟腰際的保鮮盒製作出各自的壽司應戰。
「吼吧!青龍鮪魚中段!」「奔馳吧!飛翼白虎扇貝總匯!」
兩道風暴分別發出龍吟和虎嘯闖入了漆黑的軍艦壽司大軍,炸響了一連串的碰撞、激起了紛飛的醋飯、海苔、食材,一時現場竟有如節慶歡騰的喝采般繽紛。
「虎杖!直接衝向貨車!」蒼崎非常清楚絕對不能打持久戰,於是驅使青龍直往左邊巷尾的自動壽司機前進。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白幡當然不落人後,白虎朝向右邊巷尾衝鋒陷陣的勢頭更有超出青龍的跡象。
「咕!拼全力給我攔下他們!」墨鏡光頭看著兩人勢如破竹的衝殺直冒冷汗、急得跳腳。
混混們更加勤奮的往兩道風暴中傾注如雨點般密集落下的壽司,終於讓兩者的攻勢遲滯了下來。
「切!就差一步嗎!?」就在蒼崎準備重新製作壽司讓青龍再次依附時,他也注意到飛翼白虎扇貝總匯那驚人的持續戰力,驚聲道:「難怪你挑母貝挑那麼久!除了貝唇你還加了貝膏對吧!」
白幡聞言仰頭哈哈大笑:「注意到的太慢了!我這可是偷學了大笨鳥的絕活啊!扇貝一身都是寶!豈可浪費!」
但即使白虎的持續力勝過了青龍,卻依然還是在那不見邊際的軍艦壽司海洋中停滯了下來,讓白幡不禁扼腕。
「看來只能一起上,先解決掉一邊了。」蒼崎趁著剛才衝殺產生的空檔被填補起來之前,朝進度推進較多的右側擲出了新的青龍鮪魚中段。
「渾小子!別搶我的功勞!」白幡可不會把首功拱手讓出,也緊隨其後再次擲出了飛翼白虎扇貝總匯。
蒼崎估算著這次兩人聯手加上敵方的陣地尚未填補完畢,應該可以順利突破包圍往,但他也立刻注意到這次青龍前進的軌跡在抵禦敵方壽司撞擊時會產生了些許的偏移,以至於必須不斷重新校正移動方向,一來一往之下浪費了不少時間,而白虎那邊的情況也差不多。
「玉米火腿……燻雞絲沙拉……雞蛋馬鈴薯泥……原來如此……」蒼崎重新仔細檢視對方的食材發現了一個共通點:「美乃滋嗎?」
原本粗糙的柏油路面提供了良好的抓地力,但現在隨著路面被大量黏滑食材鋪蓋,壽司的移動越來越難以掌握,進攻貨車的速度也就隨著慢了下來,這一慢就被持續增援的軍艦壽司部隊給攔下,這次進攻所能產生的成效遠不如第一次。
「竟然耍這種小聰明!」白幡使用的白虎比青龍更重視抓地力,也導致了操作難度向上翻倍。
雖然難以操控壽司這點敵方也一樣,甚至跟自己人撞上而散架的軍艦壽司還更多一點,但這些散落的食材也變成了新的障礙,而在物量上佔據絕對優勢的敵方根本不需要在意這些損耗。
如果只有一邊的話也許還能憑著接力攻擊硬闖過去,但這次可是兩面受敵,在還得分神應付另一側敵人的情況之下,兩人只能被那排山倒海般的壓倒性數量推回店舖前方苦苦支撐。
「嘖!難辦了!」白幡再次幫白虎替換上新的壽司,雖然身上的材料還足夠,但也明白現在他們已經陷入難以突破的困境,到達極限只是遲早的事。
「還有什麼……辦法嗎?」蒼崎額角流下汗珠,努力的轉著眼珠觀察著周圍環境尋找突破困境的靈感,然後他注意到了綿延在巷弄每間店舖前方款式各異的遮雨簷,於是低聲對白幡道:「你有辦法直接把壽司丟到屋簷上嗎?」
白幡不動聲色的偷瞄了一眼那些年久失修而到處是破洞的屋簷,點頭後接著搖頭:「不行,就算白虎上得去,那些破爛也撐不住白虎旋轉產生的風壓。」
蒼崎咬著下唇,這問題點對重視破壞力的青龍來說也一樣,不禁產生了要是現在機動性能最強的朱雀在就好了的想法,也讓他在戰鬥中短暫的分了神,往躲在店舖裡的朱理看了一眼。
朱理注意到屋外蒼崎匆匆回頭往店裡看的那一眼,心底感到無限焦急的自問著為什麼自己就不能為這場戰鬥盡一份力呢?
就當她乾瞪著眼在流理台前急的跳腳時,一個細微卻清晰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腦海中。
朱理。
「誰?」她轉頭四處張望,卻沒看到那應該近在咫尺的聲音來源。
朱理。
聲音再次叫喚。
「到底是……」她蹙起秀眉低頭,這才找到了聲音的源頭。
正是她剛才嘗試用靈機一動的想法試作出來的、躺在砧板上的食材。
把我做成壽司吧賦予我形體吧!
蒼崎突然感到背脊一凜,他那正因為陷入激戰而汗溼的身軀也無來由的寒毛直豎,他眼神與白幡一個交會便立刻明白對方此時也有相同感受:「你也感覺到了嗎?」
白幡圓瞪著一雙老眼點頭:「壽司之魂!」
店舖的大門被拉開,朱理從中兩手捧著一個閃著橘紅色澤的壽司走了出來,帶著又驚又喜的表情大喊著:「我辦到了!我辦到了!」
那是與一般水煮大蝦不同、渾身透著亮麗橘紅的大蝦壽司,而一聲若有似無、雖然嬌稚卻嘹亮的鳳鳴從中傳出。
「……大笨鳥你這個超級大白痴。」白幡不敢置信的盯著那已寄宿洪荒之魂的壽司低聲罵道:「你女兒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蒼崎倒抽一口氣之後牢牢抓住這個足以扭轉戰局的轉捩點喊道:「朱理!朝我的青龍擲出壽司!我送妳上去屋簷!」
「呃!?喔!好!」朱理立刻反射似的模仿從小看到大的父親背影拋出了手中的壽司。
盡管朱理投擲壽司的動作生澀而且欠缺準度,但壽司內的朱雀之魂卻靈動的在空中自我校正了飛行軌跡並劃出了一道漂亮的拋物線落到正在原地高速旋轉等待的青龍鮪魚中段上頭,接著像是一飛衝天般藉著青龍的衝撞力量高高飛起。
「朱理!試著在內心想像著跟朱雀之魂對話!讓祂沿著屋簷前進把那台貨車上的機器破壞掉!」蒼崎一看到朱雀輕靈的成功落在屋簷上,便立刻手指著巷尾的目標下達指示。
「是!師父!」朱理聽令閉上雙眼並兩手交握,照著蒼崎所說的嘗試與稍早聽到的聲音對話,屋簷上的朱雀隨即發出歡快的高聲鳴唱並以迅雷疾風之勢飛馳而出,屋簷間的高低落差被視為無物般的快速飛掠而過。
「這速度!?竟然比大笨鳥的大蝦總匯還快!?」白幡更是驚的滿臉皺紋都寫滿了錯愕。
蒼崎也完全沒意料到這新生的朱雀竟然能發揮出超乎他原先所想的機動性能:「真的,好快!」
原本以為勝卷在握的墨鏡光頭也發現了那毫無阻攔而在屋簷上高速接近自動壽司機的朱雀,趕緊揮著手臂吶喊:「快!快把那個壽司打下來!快啊!你們這些飯桶!」
周圍幾個混混立刻照做,但原本平衡感就不好的沙拉軍艦壽司不是在空中飛到一半散架,就是完全失去準頭栽進一旁的店家裡,怎麼也無法順利上到屋簷,更別說阻攔朱雀的腳步了。
「畜生……畜生……」墨鏡光頭完全失去語言能力的扯著自己頭皮,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朱雀從屋簷上輕輕躍起,然後利用重力加速度還有本身的旋轉力道直接把要價不菲的自動壽司機給撞成了一坨廢鐵。
「耶!我成功了!」立下大功的朱理立刻歡快的原地跳起歡呼。
敵方的支援立時少了一半的供應量,讓蒼崎與白幡終於窺見了反敗為勝的契機,立刻分別驅使壽司攻向僅存的自動壽司機。
「少……少得意忘形了!」欲哭無淚的墨鏡光頭決定不計代價的豁出去拼了:「給我把機器的檔位開到最快!快!」
「可是大哥!業者交待過那個檔位……」一旁的跟班立刻一臉驚恐的張著滿是爛牙的嘴上諫。
墨鏡光頭立刻回身賞了那跟班一個耳光:「混蛋傢伙馬鹿野郎!現在不幹掉他們幾個我們回去也一樣完蛋了!給我開下去!」
於是那跟班只好撫著發疼的臉頰乖乖的把機器上的旋鈕轉到最高限度。
機器的運轉聲也隨著檔位的改變,而從有條理的機械運作聲變成有如發狂野獸般的嘶吼。
食材裝填槽內的原料以肉眼清晰可見的速度飛快的消耗著,原本由履帶規律整齊的送出的軍艦壽司成品現在狂暴的往外頭傾注,轉瞬間貨車上便堆出了小山般的軍艦壽司。
「還愣著幹嘛!?快點丟啊!」墨鏡光頭見那些負責投擲壽司的手下們紛紛露出驚慌的神情扔下手中筷子,這才注意到事情不太對勁。
機器的運轉聲變得更加的詭譎,有如深淵鬼怪般的低語著:「給……我……食……材……」
「噫!?怎麼回……啊啊啊啊!」
原本輸送壽司的履帶突然從輪軸上鬆脫,捲了距離最近的一個混混就往空蕩的食材裝填槽塞入,一轉眼那混混就變成了成堆用血肉碎末製成的猩紅壽司。
「怎……怎麼……」墨鏡光頭被這地獄般的光景嚇的臉色蒼白,渾身發顫的倒退:「沒聽說過……會這樣啊?」
「噫!?」從沒見過血腥場面的朱理被突來的變故嚇得花容失色。
「朱理!別看!」蒼崎也發覺到事態不妙於是閃身把朱理護到身後:「虎杖!」
「這些闇的笨蛋軍團這次真的把事情搞大了!」此時白幡也顧不得敵我之分,衝著還摸不清楚狀況的混混們大喊:「快逃啊!你們這些白痴!」
「給……我……食……材材材材材材材!」自動壽司機現在已經完全變成吞噬人肉的怪物,正揮舞著機件意圖撈取更多的壽司材料填滿它那空無一物的食材裝填槽。
蒼崎和白幡也被這突變的異象震懾,但是和那些只是自顧自逃竄的混混們不同,他們的心中有個必須將這殘局收拾掉的責任心,然而卻只能束手無策的看著那壽司機怪物開始吞噬附近電器壯大自身,甚至已經從貨車上跨步而下。
「到此為止了。」
眼看局面即將徹底轉變為災難,一道閃電,或者一道疾風,然而卻是高速奔馳的人影從街道的另一頭奔來,竟是一名穿著黑黃相間裝甲的人。
「給……我……食……材材材材材材材!」壽司機怪物一注意到朝它接近的物體,便直覺的揮動著破銅爛鐵組成的臂膀試圖將其捕獲作為填補空虛的物資。
那穿著裝甲的人以迅捷敏銳的動作迴避了所有捕捉臂,然後以雷霆之勢朝壽司機怪物的主面板踢出了重重的一記側踢:「煞!」
「食……材材材材!」壽司機怪物吃痛的狂吼,捕捉臂更加有如狂風暴雨般的揮舞起來。
「太慢了。」然而那人的動作更快,轉瞬間便躲過了每條捕捉臂的攔截閃身到了壽司機怪物的背後,接著高高騰空躍起:「喝!」
「Tiger!Kick!」
穿著裝甲的人在空中化為熊熊燃燒的火球,隱約可以看出火球的外形就像隻奔騰的猛虎並筆直的朝壽司機怪物衝去,轉眼間便撞上了後者而且將其洞穿。
「食……材……」壽司機受了足以使它機能停止的重創,原地抖動掙扎了片刻後便倒臥在地。
「罪孽的清洗,就留給地獄的審查者吧。」
那人持著殘心轉身背對壽司機怪物,後者隨即在一陣爆炸中化為散落的電器殘骸。
眼看威脅已經解除,穿著裝甲的人便轉往蒼崎等人的方向走去。
由於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蒼崎跟白幡都將朱理護在身後並做出隨時都能投出壽司的準備。
「很好,諸位都有著戰士般的眼神,但現在已經沒事了。」那黑黃相間的裝甲閃爍一陣光芒之後開始收疊,露出了其下有著堅毅深邃五官的中年男子。
那能夠覆蓋住男子全身的裝甲最後竟然能完全藏進他配戴於手腕上的手錶型飾物,而裝甲下的服裝則是一身漆黑的特勤人員裝扮。
蒼崎立刻蹙起眉頭聯想到了那在美國對他窮追不捨的FBI,但眼前的男子看起來怎麼也不像FBI的人。
「主任,你的外套。」
隨著另一位有著相同裝扮但臉部還覆著面罩的男人上前遞送一件卡其色風衣,蒼崎這才發覺他們已經被一群特勤人員給團團包圍,此外黑衣人們還抓捕了不少闇一眾的混混。
「嗯。」被稱作主任的男子接過風衣並且好整以暇的慢慢穿上之後才自我介紹:「我叫吳艮虎,隸屬於基金會。」
「基金會!?」白幡一聽到早有耳聞的知名組織立刻大驚失色,然而此時的情況即使與蒼崎合力也不可能帶著朱理逃走,於是他只能鐵著老臉問:「我們被捕了嗎?」
「我可以抽煙嗎?」雖然這麼問,但其實吳艮虎早就從風衣口袋摸出香煙並且點燃開始吞雲吐霧了。
蒼崎看著吳艮虎的動作跟神貌,多年顛沛生活的直覺告訴他對方並沒有敵意,便伸手拍拍白幡的肩膀示意冷靜。
吳艮虎兩眼一直沒有離開過蒼崎,啣著煙的嘴角也微微上揚,心底有了主意。
「我們正在追查本地異常黑幫天已堂和日本方面的異常組織 - - 闇壽司勾結的案件,過程中發現了你們的存在。」說著吳艮虎又吞吐了一次白茫茫的煙霧:「我很欣賞你們的本事,如果你們願意合作提供相關情報的話,我可以動用我個人擁有的權限給你們一些方便,如何?」
蒼崎回頭給了白幡還有朱理一個『相信我』的眼神之後,選擇聽從吳艮虎的建議。
「我明白了。」正在接聽電話的男人有著消瘦卻英俊的臉,以及和朱理顏色相同的黑中透紅短髮, 他在應答間輕輕扶正兩眼間的金色細框眼鏡:「有蒼崎照應她的話我沒什麼意見,轉學的手續我這邊可以配合。」
這男人正是朱理的親生父親 - - 赤羽雲雀,他暫時放下了滿辦公桌繁雜的公事就為了接聽這通從台灣打來的越洋電話。
「不,我從來沒有不同意她走這條路。」赤羽拉開辦公桌最下層的抽屜,從中取出一個保鮮盒並放到桌面上:「我不適合教她,而你又太寵她了……我當然看得出來,你要回國時再通知我一聲……嗯,到時再見,謝謝你特地跑這一趟,白幡。」
赤羽掛斷電話後輕嘆了口氣,感覺下次再見到女兒可能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然後他開啟了保鮮盒蓋,裡頭放著一枚姿態優美、有如鳳凰展翅的大蝦壽司,然而他很清楚,此時與他相伴多年的戰友已經踏上了新的旅程,於是帶著有點落寞的笑容道:「一直以來非常感謝,朱理就拜託你照顧了,朱雀。」
「嘖!來晚了一步。」
吳艮虎帶隊攻堅了闇一眾混混們供出的據點位置,然而現場早已人去樓空……正確的說是已經沒有活人留在那邊了。
據點內到處都是面露痛苦、肢體扭曲還各種失禁的混混遺體,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著被貓抓撓過的傷口,少數幾個看起來似乎曾經意圖反抗的遺體則有被某種物體高速衝撞過而嚴重骨折的跡象。
吳艮虎用腳翻開了其中一具屍體,從那光頭特徵辨認是蒼崎提供的情報中提到的那名領頭者,那悽慘的死狀讓見過很多場面的吳艮虎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天已堂的人做事情還是一如既往的絕,看來是別想找到關於那個壽司機的情報了。」
「主任,這個。」一名隊員拿著手電筒照向據點內其中一面牆,請吳艮虎過目。
吳艮虎看過牆面上那段刻意留下的訊息之後,眉頭就更深鎖了:「聯絡日本分部,請他們幫忙留意那邊相關人士的人身安全。」
隊員應聲之後吳艮虎便轉身離開了,將剩餘的工作交給手下的人員處理。
一名蒐證人員調整相機的焦距將牆面上的訊息完整收錄進相機取景窗後按下了快門。
斬青龍 屠白虎 噬朱雀
天地之間 唯我玄武終獨尊
蒼崎欣喜的看著在短短幾日內就已經完成裝潢工程的嶄新店面,不禁對基金會的工作效率發出讚嘆,他撫著光潔亮麗的流理台台面腦中則演示著每個料理動作,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在門外掛上『壽司 龍』的字號簾了。
「壽司……」「是壽司店耶……」「壽司……沙西米……」
地下街的住民們也饞著一張嘴聚集在店舖周圍往裡頭望穿了秋水,或圍著正在店舖外面發放傳單的朱理轉圈圈,想必開幕當天一定會有大量顧客蜂擁而入,讓蒼崎他們忙得不可開交。
這幾天的相處下來蒼崎也已經習慣這些形貌各異的地下街住民,但仍然對其他在地下街營業的店舖感到不可思議,跟那間餅店還有珍珠奶茶舖相比之下他們的壽司店已經算是很普通了。
「喔?看起來不錯嘛?」收工順道過來看看的吳艮虎小心的避開群聚的住民們進入了店舖內。
「這都給感謝你鼎力相助。」蒼崎笑著朝對方點頭,並打從心底覺得還好有遇到吳艮虎牽線,現在才能找到這個安全又穩定的地方開業與教導朱理。
「我可以開電視看嗎?」雖然嘴上這麼問但吳艮虎早已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遙控器開了電視。
『真是太精彩了!冠軍真的如德島先生預測的一樣!由首次參加大賽的土御門稻香小姐奪得桂冠!』
聽到了電視內女主持人興高采烈的播報聲,蒼崎這才想起因為這一連串風波導致自己完全錯過了今年的賽事轉播。
『只是運氣好,運氣好而已。』
電視畫面中,今年的冠軍選手很想避開鏡頭似的一直低著頭還一直拉著白色的鴨舌帽帽緣遮遮掩掩。
『怎麼可能只是單純的運氣好?我能感覺到妳的壽司之中有靈魂的脈動!這冠軍實至名歸!』
蒼崎熟識的面容出現,德島晉三那興奮的手舞足蹈模樣就跟當年採訪他時一模一樣,讓他嘴角不禁再次微微上揚。
『可以對著鏡頭詳細的介紹妳使用的壽司嗎?』
蒼崎閉上雙眼,在心底下了決意後睜眼道:「吳先生。」
『好的……嗯……我要先從哪邊開始說起?』
「叫我艮虎或阿虎就好。」吳艮虎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
「好的,艮虎先生。」蒼崎還是決定加上敬語:「我可以再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先從名字開始吧。』
吳艮虎對此沒表達任何意見:「直說吧,我能幫就盡量。」
蒼崎緊握著右拳,知道自己必須先邁出這一步才能夠繼續前行:「我想請你幫我找一個人……她的名字是黃泉美,自稱來自台灣。」蒼崎終於說出了那個他一直避而不談,卻每日都離不開他思緒的名字:「十年前參加過全日本爆旋壽司大會,在四強時棄賽。」
「嗯……」吳艮虎原本直盯著電視的雙目轉了一轉:「我會讓人去查,等我消息。」
電視上,那仍然躲閃著鏡頭的年輕女冠軍這才支支吾吾的開始說話。
『好……它的名字是玉面金毛九尾稻荷壽司殺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