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te-17的陌生人: 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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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一張高背絨布椅上醒過來,面對著一個有著精美雕刻的大理石壁爐,裡面有一層灼熱的灰燼。在她的眼睛適應了房間中昏暗的燈光後,她注意到牆上華麗的桃花心木鑲板,和在她身後遙遠的角落中的大鋼琴。書架陳列在另一面牆上,她留意到頭上精巧的水晶吊燈。Thompson無法理解這些優雅的擺設從何而來,她把手放在臉上,彷彿是確認自己還活著。她看到在她旁邊的一張空椅子,一樣面對著壁爐。當她回過頭看壁爐時,她注意到一尊阿波羅半身像面對著她,她在它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中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緒或想法。Thompson移動身體,更靠近地看著雕像。

「拜託,妳還不需要起來的。我能請妳吃些點心嗎?」

Thompson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當她轉身時,她看到一個年老、身材魁梧、有著一頭灰髮和濃密白鬍子的老人。他的臉流露出善意和智慧的神情,然而卻帶有一絲戲謔的意味。他穿著和她身上一樣的橘色連身衣;那每件衣服上都會有的編號繡在心臟前的位置,寫著SCP-343。在他手裡的,是她所見過最大的漢堡。

她在腦中搜索著字句。「這……我是不是……」

老人咬了一大口漢堡。「噢是的,你確實口渴了。請從你旁邊的茶几取些礦泉水來喝吧。」

Thompson看向左邊,看到了一壺水和一個玻璃杯。為什麼不呢?她倒了一杯水,發現自己真的很渴。在喝光杯子裡的水並再倒了一杯之後,她轉身看向那個人,他現在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

「是……你?」

那人文雅地用一條絲質手帕輕輕擦拭嘴角,漢堡完全消失了。「會計部的Jones問我有沒有吃過斯克內克塔迪市的Dale速食店賣的漢堡。在我到過的地方中,很少會有人推薦我一個新地點。從那時起,那裡的東西我怎麼吃都吃不夠。我之後要送張聖誕節卡片給他。」

他把手帕塞回口袋裡。他轉身看向Thompson並微笑。「如果我說我是你潛意識裡所認為的樣子,你會相信我嗎?」

Thompson想了一下。「我不那麼覺得。」

老人笑了。「嗯,你比這裡的大多數人還厲害。對會相信聖誕老人的人來說,你看起來有些太年長了。」

她靠回椅子上。「有些事情不對勁。我在這裡,但我感覺自己仍然在Site-17裡。SCP-343,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老人眨了眨眼。「今天就叫Dale吧,我很尊敬他的工作。」

「好的,Dale。我不認為我死了。我不可能死的,但我也不是真的在『這裡』。」

「妳就在這啊,Iris。」

Thompson停了一下。「這麼看來,你認識我。」

老人看向壁爐。「就某方面來說,是的。我聽說過妳。我聽過很多關於妳的事,但到今天之前,妳都還是個陌生人。現在,此時此刻,妳失去了意識,靈魂暫時脫離了身體原本的位置,躺在了十二號走廊的58號收容室的地板上。在4分28秒後,維安技術員Reinhardt會注意到事情不對勁,然後一支急救小組會被調度過來。而目前,妳同時也在五號走廊的21號收容室裡。現在終於認識了妳,真是件愉快的事,Iris。」

她看向老人。「……你是那個守衛們提到的人。那個大家都想拜訪的人。如果你是他,我不懂為什麼你不早一點把我送到你的收容室和你說話。」

Dale抓了抓鬍子。「這沒有那麼簡單。我看過很多事情,Iris。這裡的職員所看到的那些客廳裡的花招和奇蹟只不過是不同形式的小動作而已。」

Thompson又倒了一杯水。「什麼?像是另一個維度嗎?」

Dale拉下一張有點不開心的臉。「如果妳一定要這麼說的話,我想是的。我不喜歡這個詞,這讓我聽起來像是《飛俠哥頓》1裡一個恐怖的惡棍。不過是的,我搬進了堆疊在這個世界之上的其他世界中。妳也是如此,雖然說妳並不知道。」

老人繼續說下去。「但是,就我所有的技倆、所有的能力來說,我被這些我不了解的事物所圍繞著。這恐怖的房間,這經過一個下午的導覽就能讓人心智崩潰的骯髒小地堡,對我而言是個鬼城。每一個收容單元,每一個儲藏庫,每一個空房間。全部的東西。每一個收容物對我而言都是虛空,這令我著迷。」

Tompson仔細思考著Dale的話。「你之前說的那些東西,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老人湊近身子。「妳這可憐的女孩,有很多。我們還剩三分十二秒的時間,所以我會講得簡短一點。」

Dale站起來,開始慢慢向鋼琴走去。「好消息是,」他說,誇張地用手向上指,「妳不僅僅是一個愛好攝影的神奇人物而已。這空泛的技倆也就如此而已,一個技倆。」Dale轉回來面向Thompson。「妳有沒有想過看著照片只不過是一個焦點,一種讓你的思想圍繞在某些在你的世界中不該出現的事物上的方法?」

她張開嘴想回答。

「不,當然不是,」Dale繼續說下去。「妳比他們所認為的更超凡、更危險的多了。你擁有的那能夠改變你周遭範圍的潛力,比人類或上帝所預期的強大太多了。然而!」 老人移動到Thompson的椅子後面,從旁邊端詳著她。

「然而,」 Dale用壓低且戲劇化的嗓音說,「你的思想,或那構成你的思想的事物,或它所遺留下來的東西,並不適合這樣的情況。不論那把這神奇的小設施裝滿了無形的寶物的東西是什麼,似乎都很適合和妳開這一個特別複雜的玩笑。無論妳最開始是什麼模樣,妳遠比他們所認為的不如人類。比妳自己所認為的還不如。」

在這不合情理且荒謬的時刻,Thompson感覺到她的臉脹得通紅;她的手緊握成拳。「不是這樣的。」 她別開視線。「這裡的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每個人都這樣麼認為著,但我是唯一了解的人。我是唯一了解的人,但你們沒有一個人有來問過我。沒有,他們寧願進行他們的測試、寫他們的報告,然後像沒事一樣回家。」

她轉向老人,淚水從眼裡流出。「我到底為什麼會和你一起待在這地方?我從來沒有要求過這種事,我從來不會假裝自己是一個天上的該死的鬍子男到處走來走去!」 她強忍著淚水,話語斷成了短短的碎片。「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做過任何事,我甚至幫了那個有刺青的瘋子!不如人類?去你的!」

Thompson癱在椅子上,她不情願地屈服於過去這四年的經歷,瘦小的身形隨著每一次的呼吸上下起伏。她把臉埋在手裡,為這又一次的失控而感到羞愧。「我不像你們其他人,」 她邊啜泣邊說。「我可以選擇不要成為這樣的怪胎的。我可以變得更好的。」

Dale站直了身子。「或多或少,這取決於你被認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老人皺了皺眉頭。「你要知道,那些職員過來和我談話時,他們說的有一半都說到妳。妳的存在激起了一種對於寬恕的需求,那是即便像基金會這樣硬心腸的人也需要的需求。當然,赦罪是我那些更受歡迎的戲法之一。因此,我和他們的聊天讓這個站點夠持續執行它的功能。包含那些關係到妳的事物。」

Thompson結結巴巴的問道:「什……什麼?」

「在執行它自己的任務的同時,Site-17也執行了我的任務。雖然我覺得這兩件事很快就要出現分歧了。」

「什麼任務?有什麼任務是值得這樣做的?」 Thompson脫口而出,仍然勉強忍著淚水。

「基於你的本質,要全部完成妳開始要做的事是幾乎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但這次妳真的傷害到自己了。妳已經觸發了某些東西。你所啟動的,是遠超過單單一個人的死亡就能夠達成的事件。你,基金會,甚至是我,我們都將從這控制、束縛每一個人的幻象中被釋放—」

嗶嗶聲從老人的手腕上傳出來。他看了看他的卡西歐電子錶。「啊,真不好意思,他們從我身邊逃離了。時間到!」

接著,他彈了一下手指。


剎那間,Thompson躺在一張病床上。管子從口鼻裡延伸到胸部的感覺向她襲來。她慌張的抓住臉上的儀器,把那些感覺像是有十公尺長的管子拉出氣管。她的心臟跳的飛快,並注意到了在她手腕上的靜脈注射管。她的胃隱隱作痛。當她環顧四周時,她認出這裡是維安醫務室。在震驚過後,是深深的失望。房間中的一道鎖解開了,加固過的門上的支撐桿發出哀號般的聲音,宣告了Lin醫生的到來。

在醫生旁邊的是一名累壞了的護理師以及Burton維安主任;Thompson認出他是「潘朵拉的盒子」的支援人員。Burton看起來比那個護理師還要憔悴且心事重重。他的眼睛布滿血絲。三個人快步走向她的床邊。

「她在一兩分鐘前恢復了意識,」護理師匆匆的向Whitman博士說明。

在護理師說這話時,Thompson突然看到自己被醫護人員、監視器和儀器包圍著的幻象。背景的聲音中有某個人在大叫。她左眼的視力突然全沒了。她一時被嚇到了。

Lin醫生靠近她,那皺起的額頭是他戴著眼鏡的冷靜臉龐上唯一顯出不安的地方。「看起來你的處理程序需要改進一下了,Burton。」

維安主任皺了皺眉頭。他看向Thompson,頭從魁梧的身子上低下來。「妳還好嗎,孩子?」

Thompson看著Burton的眼睛,模糊的光線開始滲進她的左眼。

「不好。」 她的嗓音嘎吱作響,聲音就像個老了幾十歲的女人一樣粗糙。

Lin醫生轉向護理師。「我們去拿一些地西泮2,然後配置幾個維安人員來暫時看守一下。我們會在下午3點20分來做個檢查。」

說完後,醫生和護理師又去了其他地方繼續工作。Burton留了下來。有幾次他看起來想要說些什麼,但每次都停住了。

Thompson在床上調整姿勢,讓自己的頭抬高一點。要坐起來太困難了。「這一次,為什麼?」 她喘息著。

Burton嘆氣。「三四三說我該過來看看妳。他說如果繼續忽略下去的話,不會對任何人有好處。」

她發出虛弱的嘲笑聲。「你還真好心啊。」

他臉色發白。「這些我早該說出來的。我不知道現在要怎麼說。但三四三告訴我要來傳些話給妳。」

「他有嗎?」她狠狠的挖苦回覆道。

Burton遲疑了一下,疑慮使他的臉色沉了下來。「他說……他說要告訴你,『3號部門迷失,中止程序。』 我不知道為什麼。」

Thompson因聽到這些話而睜大雙眼。突然間,Burton看起來年輕了十五歲,但渾身是傷。她感受到了恐懼,但並非源自於自己,而是在她意識邊緣某處一個即將消逝的超然念頭。燈在她的視線內閃爍著,疊加在醫務室的景象上。三根垂直排列的纜繩被末端繫著的重物繃直,隨著那沉重的步伐震動著。一座豎井在下方深處打著哈欠。她感覺到她的左半身開始無法動彈,手腳的肌肉痛苦的收縮。Burton驚恐地看著。她恍然大悟。

「你們在17-E號地下室裡放了什麼?」 她懇求道。「下面有什麼東西?」

維安主任迴避她,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他們無言地盯著對方大概幾分鐘。

突然間,警報聲響徹了整個擴音系統。Burton後退了幾步,勉強地試著處理剛剛發生的事情,然後拿起他的對講機並吼著一些難以理解的的指令。一個聲音從天花板上的喇叭裡傳下來。

「所有人員注意,維安協議A正在執行中。重複,維安協議A正在執行中。所有人員向急救站回報,並等待進一步的指示。發生K級收容失效事故。重複,發生K級收容失效事故。完畢。」

Burton跑出房間。她聽到幾條走廊外的鋼製安全屏障砰砰作響。在門外越來越混亂的喧囂聲中的某處,她仿佛聽到一個老人正輕輕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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