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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是不過聖誕節的。
十二月飛一般地溜走了,惱人的新年歌謠開始在腳步踩過的每一個地方糾纏著人們的耳朵,生怕有人被丟在應當歡樂的時節外面。門框兩邊貼上了鮮豔得扎眼的春聯,宅子內部也掛上了俗氣的紅燈籠,只有牆外能看見冒出新葉的枝梢探出點自然的氣息。
林其晟握著母親的手,他們一同跨過門檻,穿越被春節美感毀得一蹋糊塗的花園,來到宅子的大堂,那裡盤踞著喧鬧的氣氛。那時林其晟身高還不到母親的肩膀,傳統台灣人擁有的深色眼珠更多時間是停駐在母親身上,在母親點頭哈腰時他能看見粉末凝固在皮膚上形成的人工美麗。他的黑色短髮在到達宅邸前便被修剪整齊,身上穿著新買的衣服,過長的袖子覆蓋住大部分的手背。他們挨個跟七八旬的老人問候,母親會悄悄地在他耳邊說這是三姑姑那是四阿伯,還有五六七八個堂兄弟姊妹,在談論著他聽不懂的話題,看見他過來時發出看似歡迎實則嫌棄的訕笑,使他習慣於躲閃他人的視線。
父親永遠是一個對小孩子來說寬大的背影或半張斯文的側臉(當然父親是不會買橘子給他的),總是離他很遠,只有發紅包時才會揉亂他的頭髮,但這個時候他也已經睏得看不清父親的表情。
要說林其晟對於團聚的印象,回想起來得只有這些品味糟糕的畫面了。這還是篩選過的,跟那些茶喝著喝著就潑到別人臉上跟身上,或是麻將桌旁自帶的兒童不宜力場比起來,他寧願想起的是這些,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總是只能比好,不能比壞,否則比不完。
那遍佈視野的惹眼的赤紅色在視網膜產生了暫留。
他曾想放把火讓「老祖宗的偉大智慧」染紅那些不必要的裝飾物。後來確實是有把火,確實是在那棟宅子,只是除了母親跟他的所有人都預料到這棟歷史悠久古蹟會遇到「突發性的意外火災」所以事先避難了。他迷迷糊糊地睡在宅邸的某間房屋,睡著前依稀聽見母親離開房間,遠遠傳來朦朧的爭吵聲。睡夢中的他被空氣突如其來的升溫蒸醒,嗆了一口濃煙後跌下床,咳得像是要把肺和空氣全部碾碎吐出來。學校的防災演習可沒有演練木製的古老建築的逃生路線,他在能見度低得身手不見五指的煙之中前進,火舌吻上他的臉,飢渴地舔舐他的肌膚,神經與血肉被高溫灼燒的痛楚在他的記憶裡刻上想忘也忘不掉的一筆。溫度焚燒著眼眶,他連眼淚都落不下來,直到在化為地獄的春天深深入眠前,都沒能聽見母親嘶啞著嗓子呼喚他的喊叫。
他其實也沒有特別喜歡聖誕節。
只是偶爾會做那樣的夢罷了。
在寒冷的天氣裡,父親彎下腰,手掌撫過他的臉頰,母親坐在暖爐旁,穿著寬鬆的毛衣而非凸顯身材的旗袍。聖誕樹下放著禮物,孩子們鑽到樹下,找到屬於自己的禮物後撕開包裝紙,發出抱怨或是清脆的笑聲。
他和父親相視一笑,就好像他早知道禮物盒裡面裝著什麼。母親叮嚀他別去搶其他孩子的禮物,塞給他一根枴杖糖,又幫他戴上很蠢的聖誕帽。他在他們的注視之下爬往聖誕樹。手肘和膝蓋跪地,移動著四肢,向前一步、又一步,禮物的包裝紙堆在地上,隨著他的移動發出啪沙啪沙的聲響,肌膚被尖銳的地方戳刺得有些痛,但為了禮物,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終於來到樹下,緊緊盯著屬於他的禮物,樹下只剩下他一個人,周圍也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期待著他的禮物被揭開的時刻。他拆掉緞帶,緞帶斷成幾截,纏上他的身體,變成特殊的花紋;他撕破包裝紙,紙張的邊緣割破了他的手,鮮紅溢出來,但他已經無暇在意;他打開了盒子,躺在純白的方形中間,是半張佈滿了皺摺和不自然色彩的、猙獰的人皮。
準確來說,是臉。
是他的臉。
溫暖的燈光早就暗了下來,人群也消失不見,就像被虛無的陰影淹沒,這裡只剩下暖爐還在發出劈啪聲吞噬柴薪。赤紅色的痕跡灼燒他的視線,閉上眼也仍在熊熊燃燒。
他凝視盒子底部的人皮,手指輕輕撫過崎嶇不平的觸感,指尖彎曲,撈起那張皮,他將冰冷的觸感敷到了自己臉上,他感覺自己嘴角上揚,皮膚完美地貼合了,從此撕也撕不下。
他回頭望去,黑暗回應了他,這裡仍然空無一物,只有火焰在燃燒。
如果那是笑容,肯定是至今以來最難看的笑。
伴隨著比死更可怕的疼痛,他在潔白如新的床單上醒過來。穿著帶有奇怪污漬的實驗袍的人站在床邊,居高臨下望著他,在那人旁邊,另一個裝束相似的人坐在圓椅上,他的實驗袍上有焦黑的痕跡,漆黑的長髮中夾雜一條辮子,烏黑的眼睛很感興趣地盯著他,讓他感覺自己像某種實驗中的小白鼠被審視著。
他叫做參月,據他們的說法,從今以後他們就是搭檔,伴隨著對於他這種無處可去的人來說相當誘人的條件。參月笑吟吟地朝他伸出手,說聲請多指教,他一動纏滿繃帶的手就傳來能逼出生理淚水的劇痛,但是參月仍然沒有收回手的意願,他扭曲著只餘半邊完好的臉跟參月握了手,沒好氣地回了聲彼此彼此。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有預感他大概會很討厭這個傢伙。
他改了姓,隨著母親的黎姓,從此就是黎其晟。他在全新的地方拿到一個全新的代號,從此過去和名字與他本人的存在斷開連繫。他融入了全新的生活之中,儘管不是多麼安全的生活,但是與死亡擦身而過使他產生一種畸形的快感,純粹的暴力的對於生存的渴望可以覆蓋掉一些多餘的思考。他漸漸忘了一些細節,習慣了跟參月相處的日常1,實際上,他並沒有初見面時那麼討厭那個總是微笑著的傢伙。因為燒傷而壞死的頭皮透過手術長了些頭髮,不加遮掩地走在街上也變成能夠輕鬆應對的事。
如果說人生還有什麼追求的話,那就是賺錢了吧。
擁有一棟自己的房子(附加良好的、萬全的防火設施以及安全通道),舒舒服服地坐在裡面看電視、吃零食,隨便打發時間後躺上屬於自己的柔軟的床,安然入眠,大概沒有比這更快樂的事了。
貨能出得去,人活得下來,聖誕節前就發大財!
父親是不會回家的,母親也經常很忙。他只好搬了凳子,伸長手臂把書架上積了灰塵的書拿下來。他是想拿繪本的,但是被放在了書櫃的最裡面,抽出來時用力過猛,紙張的重量一多起來也不可小覷,他小心地閃過幾本因為地心引力奔向自由的書,切實地感受到知識就是力量,與此同時,被灰塵刺激得咳了兩聲,皺起眉頭。
繪本一下就讀完了,而他無意再引發一次居家型山崩,所以他撿起那本厚重的膠裝書本,一頭砸進裡面去。
在那本書裡,有一個人在眾人的簇擁下,星光燦爛的夜晚裡,破爛不堪的草棚之中,僅僅只是誕生,發出作為人的第一聲啼哭就令所有人感到喜悅。空氣、動物、人,一切能用名字稱呼的都對這個新生兒如此溫柔,這是多麼理想的圖景啊。
他的死去、他的復活、他的一言一行都有人銘記,成為象徵流傳至今。那人的身邊簇擁著數不清的人,想必連感到寂寞的空閒都沒有,而有些人只能顫抖著,衣衫襤褸地求一個吻,錢袋裡叮噹作響。
他從紙張和文字裡把自己拔出來,發現天亮了,光線透過小小的窗戶透進來,隱隱約約也能聽見喝醉了的人踉蹌的腳步聲。
他將手放在書本上,感覺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得很快,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披散著長髮的女人走進客廳,渾身酒氣。她的眼神裡溢出酒精帶來的迷亂,但在看見跪坐在地的孩子時,她浮誇的舉動鎮靜了下來,彷彿暈眩的暴雨裡瞧見燈塔,她歪歪斜斜地走向那孩子,幾乎是撲在他的身上,伸出白皙的雙臂緊緊環繞住年幼的孩子。
微涼的體溫貼上,他嚐到了眼淚的鹹味。
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是因為已經在最底部了,往下掉也只能掉進地獄裡呢?
在另一張截然不同的床單上醒來時,他是這麼想的,枕頭有點硬,床單也不是全新的,他的半隻手還傳來詭異的觸感,有種不聽從大腦命令的荒謬感。
隔壁床上躺著的人發話了,那張臉是他揮別火災後就一直在他身邊晃來晃去的傢伙,也就是讓他頭痛卻也被他深深信賴著的參月。在他們成為搭檔的數年之後,黎其晟其實考慮有了自己的透天房屋後邀請這傢伙第一個來參觀。
他記得,他們出了趟任務,然後參月什麼也不說,一如既往地衝著他笑,把一切搞砸了。自那場火災之後,黎其晟從未感到如此驚訝。參月有時候表現得像他人生中必渡的劫難之一,一個欠扁的混蛋,但他不是會背叛的人,尤其是背叛黎其晟。
他們落到了兩個人躺在兩張相鄰的病床上的結局,這裡並不是醫院,更不可能是他們曾經共事過的那個地方,參月輕描淡寫地解釋這裡是他未來的職場,他們被挖角了,雖然他們在做的事跟他們離開的那個地方不太一樣,但對黎其晟來說,要做的事大致上是差不多的。
他聽著參月侃侃而談,很想現在跳起來拿房間角落的圓椅把躺在隔壁床那個人的腦袋敲爛,但他沒有這麼做,第一,他不確定他現在能不能用雙手掄起圓椅,第二,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出於某種原因,他不知道。他感覺到身體內部湧出一種深深的悲慟,而這將會因為他用圓椅把那傢伙的腦袋敲爛而消失無蹤,這樣的可能性令他焦躁起來。
所以他別過頭,不讓參月看他的表情,在參月詢問他有沒有在聽時,終於開口說話。
聖誕節快樂!
哈哈都是開玩笑的啦騙到你了嗎今天是愚人節雖然其實愚人節已經過去一個多禮拜了但日期都是個位數應該沒什麼差別吧。
他將自己命名為聖誕節,參月則有樣學樣地替自己取了個進行曲的名字。
比起春節、清明、中秋,他確信他對聖誕節保有更美好的印象。來到新的地方,他又有了一個新的代號,但至少是自己取的,他非常堅定要讓這個名字出現在他的識別證上2,成為其他人認識他最直觀的方法之一。
這裡的確如參月所說,跟他待過的那個地方不太一樣。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逐漸習慣新的生活,也捅過不少簍子。他的工作比起把一堆收拾不了的爛攤子強制銷毀,更像是確保那些具有異常性質的東西乖乖待在它應該待的地方,例如被好幾層強化玻璃關得密不透風的密室,或是單純是個有門有窗的簡單小房間。他從未想過或許這些他不太瞭解運作原理的實體們或許具有意識甚至比他聰明,同時要忍住長期以來培養出來的習慣,拿著他們出去發大財的危險想法(拜託,某前高雄市長都被罷免多久了)。他還沒有放棄擁有一棟自己的房子這個想法,只是當台灣飛漲船高的房價已經成為一種人們苦笑著談論的數字的時候,這條路上的前景十分渺茫。
在把某個偷偷溜出來的異常撈起來丟回收容室,或是溫柔地帶走某個不幸捲入收容過程的普通人交給上頭發落,又或是推著某人3的輪椅經過長廊,跟其他人打招呼的時候,說出聖誕節快樂,將這五個字粗暴地丟到話題裡,使他感到某種難以言喻的愉悅。
感到疑惑嗎?聖誕節快樂!
今天天氣真好。聖誕節快樂!
早安。聖誕節快樂!
你是誰……?聖誕節快樂!
不要殺我、拜託你不要殺我,我不想死我家裡還有父母妻子小孩啊你沒有人性嗎!聖誕節快樂!
剛剛是不是看到什麼東西飄過去了。幹,聖誕節快樂!
台灣不會下雪,十二月悄無聲息地來到,而天氣偶爾還是會熱得讓人穿回短袖。聖誕節依然孜孜不倦地四處以聖誕節為傲毫不保留地宣揚,直到真正的聖誕節到來時,他反而安靜了下來。
他早上推著進行曲的輪椅離開住所,下班了又回到住所,期間沒說過一句聖誕節。晚餐甚至是牛肉麵,街上滿是聖誕節溢出來的商業氣息,但是聖誕節本人看起來卻沒有在過他最常掛在嘴邊的節日的樣子。
叮咚。有人按門鈴。
雖然聖誕節沒有慶祝聖誕節的樣子但是有人叫他去加班的話——他也不能怎樣,就去啊,只是很不開心而已。這就是卑微的社畜。
等他打開門時,外送員已經走了。出於保密考量,放在門口是最佳選擇。他低頭看著包裝精美,打上小小粉色蝴蝶結的目測直徑10吋圓柱體,他瞇起眼睛,把東西提起來,回到餐桌旁放了下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悠哉地吃著牛肉麵的人。
「這什麼?」
「蛋糕。」
「我是問你這什麼意思。」
「今天不是聖誕節嗎?聖誕節快樂,我買了蛋糕。」
「……聖誕節快樂。」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一句。「欸,你買的你也給我一起吃。」
一片黑暗之中,他跪坐在地上,低垂著腦袋。
暖爐裡傳來小小的爆裂聲與火焰啃咬木頭的細微聲響,仔細一看會發現是一個做工精細的木造宅邸模型,好像永遠也燒不盡似地在暖爐裡竄出焰光。
半張臉爬滿了燒傷痕跡的人褪去了小孩的皮囊,除了那些深刻的疤痕以外,其他的癒合後只留下淺淺的痕跡。聖誕樹早已枯萎,裝飾品與人造光芒點亮的星星都散落在塵埃裡。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抬起頭,廢墟依舊是破敗的廢墟,滿地的垃圾他已無心收拾。
只有暖爐旁邊,破舊的沙發上多了一個坐著的人,他的手上拿著熱可可,大腿上放著蛋糕,長長的頭髮挽起來,那是進行曲,參月,可恨的背叛者,他無法割捨的重要存在。
「聖誕節快樂。」
只願真正快樂的那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