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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寄出草稿:葉凡
寄件人: fanyeh44@mailzh.scpf
收件人: fanyeh44@mailzh.scpf
主旨:離職信親愛的夥伴們,
這是我的第 13 份離職信草稿。也不確定什麼時候會真的向你們寄出。最糟的情況是跟我們的前朝們一樣,在某個意外事件下死了,而你們不得不整理我的帳號與遺物,到時候你們大概會在另一個地方發現另一個版本的離職信。雖然我已經忘記那個版本是什麼了,希望那個版本的文筆沒有太糟。
先讓我向你們保證,我的離職念頭並不是源自你們。加入基金會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工作,我相信你們也都能同意這點。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萍水相逢於這座地下堡壘,有天也終將散場。不過,和你們共事是難得的愉快體驗。謝謝。
然而,你們都知道,我的睡眠周期不僅未曾改善,甚至還在惡化。我試著捕捉規律作息的蹤跡,卻從未成功。因此,為了避免不可避免的猝睡與後續的災難,我努力降低自己出沒於大眾場合的頻率。如果你們覺得自己曾經被迴避或推開,我感到十分抱歉。
要是哪天我真的寄出了這封信,請明白我的立場。五號跟烏然就麻煩你們看著了。尤其是烏然,我始終覺得他應該被編號為 SCP,但那不是值得期待的事情。讓他離可以打字的東西遠點就好。
一直以來,我都懷疑自己是否有資格與能力勝任現在的職位。我
【 最後更新於 14:17 】
Site-ZH-44 地下三樓,人事部主任辦公室
2023 年 2 月
「是。我知道了。我今晚就會整理完。謝謝。」葉凡坐在辦公桌的椅子前,掛斷 RAISA-ZH 打來的公務機。就他所知,RAISA-ZH 的真紀博士是個外表禮貌親切,內在卻波濤洶湧的人。經驗與直覺共同朝著他大吼,最好不要惹毛這種完形不明的大人物。
他被催繳人事報告了,這可是上任六年來的第一次。原因繁雜;除了他的睡眠情況混亂到無以復加,導致他的產能低落之外,Site-ZH-44 最近出現越來越多意料之外的人力調動。除了去年年末的悲劇事件與調酒師的入職造成一片混亂,近期也有 Metha 主任的短期拜訪、人類學部的實習生培訓,還有一個 EN 顧問的調任問題要處理。
幫幫忙,給我個痛快吧,老天爺。葉凡打開主機,一邊用極其卑鄙的字眼咒罵三垣、RAISA 跟所有給他增加負荷的人,一邊登入人事資料庫,開始編輯。頭痛開始嚙咬他的意志,不知道自己這回能夠維持多久的清醒。
他也一併點開了螢幕右下角的資料夾,裡面放著各種不同版本的離職信。大部分時候他都只是寄給自己,還不至於真正考慮提交給任何人。不過,考量到他最近越發嚴重的猝睡問題,那天恐怕也不遠了;為了避免他的睡眠問題影響到其他人,葉凡最近越來越深入簡出。人們仍然會因為各種原因來找他:可能是公務,可能是關心,但更多時候他的門是上鎖的,只有五號跟烏然可以自由進出。他確實有意地在迴避與人群接觸的可能性。
越想越煩,他開始打磨一份新的離職信草稿。偏頭痛開始嚙咬他,不行,根本沒辦法做事。
葉凡拉開平常收著止痛藥的那個櫃子。沒有。怎麼會呢?莫非他在自己沒有印象的情況下調換了收納的位置?他開始翻找辦公桌的各個抽屜,真棒,連我都跟自己作對。
拉開左下角的一層,一幅小相框出現在葉凡的眼底。相框的玻璃有些斑駁跟水漬,照片中的女子看起來邁入中年,自信的笑容六年來從未改變。原來它被放在這裡。
好久不見了,小葉子。他彷彿聽見相片中的人對著他說。
「好久不見,主任。」
Site-ZH-44 地表,員工誌念碑
2017 年 4 月
火焰吞噬最後一批燃燒的庫錢,傾吐出飄向灰色天際的一團黑煙。祭祀結束。瘦高的男子來到一座矮小簡略的墓碑前,半蹲半跪,在墳前獻上沒有一絲塑膠包裝的花束。他站起來,雙手合十,輕微鞠躬。男子的頭頂被毛毛細雨打濕,細細的雨珠流過他垂下而柔順的黑色瀏海,滴落在濕潤的土壤上。
真對不起。他心想,沒能讓你如願葬在羅東。
墓旁的小相框裡,一個穿著藍領實驗袍的女子正對著他露出自信的微笑。黝黑的長捲髮從中分的髮際線往兩旁流瀉,一顆黑痣點綴在她的右臉。女子靜止的笑靨彷彿在告訴他,沒關係的。
真討厭,總是這麼溫柔。
他沒再跟已逝之人對話,只是對著相框與墓碑靜靜鞠躬,隨後披上實驗袍,轉身離開。趁著午後的雨大起來之前,最好快進室內。前方還有著數不清的新工作等待著他完成。
人事部副主任——不,現在已經是人事部主任的葉凡,用識別證刷開鐵幕大門,在轟隆隆的巨響下走進潮濕、冰冷的地下堡壘。那名為 Site-ZH-44 的活人坑。
Site-ZH-44 地表,無名野地
2015 年 7 月
「主任,你在做什麼?」
日正當中,新進研究員葉凡靠近 Site-ZH-44 外面的野地,眼前有名女子穿著農裝蹲在地上整治地面。謝芸婷主任,自然與生物研究區的主任兼站點人事主管,總是喜歡在地表而不是地底工作。她說「陽光跟大地才是 NB 區負責的使命」,因此堅持每天都要到上面來勞動才行。當然,還有其他原因就是了。
「啊,小葉子,你來啦,」邁入不惑的女子回頭露出燦爛的笑,瞇成線的眼在斗笠下望著葉凡,「我在翻土啊,你要來幫我嗎?」
「呃……」葉凡看著自己身上的白色實驗袍,再看看主任沾滿泥土的雨靴和農具,「也許等下次有適當衣服的時候?抱歉。」
「沒事沒事,」芸婷主任像個菜市場的阿姨擺出一個「三八啦」的手勢,「啊,找我有什麼事嗎?」
「唔,」葉凡愣了一下,「沒什麼,只是有幾份文件,鉻漠主任需要您盡快簽名。」他遞出夾板,上頭夾著一份文件,「我是來跑腿的,想說您可能在這裡。」
「唉,」主任笑著嘆了一口氣,「行吧。」說完接過夾板與原子筆,快速撇了沒人看得出方塊字的簽名。葉凡知道他們素來水火不容;從職權的分配到經費的運用,Site-ZH-44 的三個領導者似乎從來沒達成協議過,風格也大相逕庭。維安主任林鉻漠,脾氣暴躁、待人苛刻。資源主任鬱呂,看似和善,實則鄉愿。芸婷主任……在這個過份講究效率與人治的地方感到疲憊,開闢地表的一片樂土興許是她逃避現實的重要消遣。
主任將夾板拿在手上,「謝謝你呀,小葉子。吃過午飯了嗎?」
「報告,還沒。」葉凡忍住不讓自己的肚子發出咆哮聲。他在站內跑腿了一整個上午,還來不及吃完七點半的三明治。要是在太陽下多站個二十分鐘,絕對會因為中暑加低血糖而被送往醫療站。
「這樣啊。」她似乎沒打算將夾板交給葉凡,而是提起一水桶的農具,朝著站點門口的方向走去。「這東西就由我交回去給林鉻漠那個老鬼吧,你去整理一下東西,我們等等下山吃午餐。」
葉凡聽到都嚇壞了,「不啊主任,那是林主任要我……」
「沒事,我扛著,你安心吧。」芸婷主任一邊踏過乾燥的土壤,頂著烈日前進,「作為交換,你明天開始來幫我好嗎?不然我怕自己到嗝屁了,都還整理不完那一小塊地。」
看著負重前行的前輩用自在的口吻說道,葉凡很難不接受她的提案。他加緊腳步跟在女性主管的身旁,踏入前方的地堡。
Site-ZH-44 地表,T 區實驗茶園
2019 年 3 月
NB 區主任,葉凡博士拉開巨大的網狀鐵門,略生鏽的門栓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幾十隻浣熊從外部傾湧而入,對著溫室裡的茶樹們直奔而去。被編號為 SCP-ZH-036 的浣熊們瘋狂嚙咬著葉凡一手栽種的茶樹,將葉片扭曲成五彩繽紛的色澤。沒人知道牠們是從哪裡出現的;台灣本就不該有野生浣熊,何況是這麼大一群。
葉凡將鐵門拉上,金屬撞擊出巨大的「匡啷」聲。大部分的 ZH-036 都專注在眼前的茶樹上,無暇搭理外界的噪音。這裡就是牠們的新家了。牠們太過暴躁、不受控制,Site-ZH-44 室內可負擔不起這一大群暴民動物的全天候摧殘。所幸牠們對茶葉的親和力高得不像話,葉凡甘願把茶園的一半土地與植株挪用出來,只為了收容這些…..東西。
雖然這個地方承載了與芸婷主任的回憶——打從她逝世之後,葉凡便繼續經營那塊她永遠不會整理完的田園,並且慢慢地變成他的私有茶園——他並沒有那麼樂意讓原本的祕密花園變成咆哮聲與嘶啞聲交錯的競技場。不過,要是主任還在,肯定也會為了公眾利益而做出一樣的事情。他對此也就沒有怨言了。
葉凡用眼神跟盤點數量的白晝風研究員示意,這邊就交給對方處理,說完便要離去。不料,他的眼角餘光掃過一個令人在意的身影。在那一團躁動的灰色與綠色之間,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葉凡停下,回首看著那小傢伙。其中一隻 SCP-ZH-036 呆坐在角落,看著自己的同類們對著茶樹的葉子大肆嚙咬。牠似乎被冷落在一旁,沒有人搭理。下一秒,兩隻浣熊衝刺到牠附近的茶樹,還對牠嘶吼兩聲。孤立無援的小傢伙連忙朝反方向逃跑,來到圍欄邊,距離葉凡只有不到一公尺半的距離。
小東西在圍欄前緊急煞車,停了下來,立起身子,有點傻氣的眼神疑惑地看著葉凡,目光呆滯。
葉凡忍不住笑了。他從口袋掏出一枚茶葉,蹲下來,手向前伸去。隔著綠色的粗鐵絲,葉凡不擔心自己的手指被咬斷。他用指尖把葉片遞到鐵線網的格子間,浣熊嗅了嗅,一對小小的手遲疑了一下,隨後猛地接過葉片。牠啃咬了幾下之後,看著葉凡博士,然後繼續啃咬。
真可愛。他忍不住心想。對 SCP 項目動之以情當然是既愚蠢又缺乏專業素養的表現,但他實在很難不被這頭小東西打動。尤其是……牠腳上的傷痕?
葉凡能清楚看見那隻浣熊的左腿上有著明顯的抓痕,一塊皮毛被扯了下來。可能是其他同類霸凌牠造成的吧。他皺皺眉,站起身來。
「晝風,這隻編號是幾號?牠的腿有點不太對勁。」葉子跟盤點的研究員問道,指了指傻傻望著牠們的 SCP-ZH-036 個體。
「五號,主任。」白晝風回答,「別說腿了,我們懷疑牠的腦子也在同類的平均值以下。牠似乎不太帶有敵意或血性,在同類的圈子裡很難生存。」
「這樣啊。」他看著編號為五號的浣熊,扁扁的臉殷切地望著他。
葉凡從口袋中掏出鑰匙,往柵欄的門鎖中插入鑰匙。白晝風看到連忙攔阻他,「喂喂,葉主任,很危險的啊!我們才剛花多少力氣把牠們給引進去?」
「沒事的,就幾秒鐘,」他轉開門鎖,輕輕推開厚重的金屬鐵門。葉凡蹲下來,伸直了右手,示意那孩子靠近。希望牠看得懂。
五號浣熊愣了愣,向左望了一下,然後果斷地忽視其他 SCP-ZH-036 個體,三步併作兩步地奔向葉凡的懷裡。那一瞬間,葉凡懷疑這其實是隻冒牌浣熊,本質上是無尾熊才對。他笑著站起來,趁勢帶上鐵門,監牢再次關閉。
「你叫五號是吧?五號。」葉凡像是抱著嬰兒一般,微笑地哄哄撒嬌的浣熊,然後抓住牠的腋窩,翻轉一下,確認了傷口的狀態。並不嚴重,擦點藥就行。
他把五號按在左胸處,「沒事了。那麼剩下的就麻煩你了,晝風。」說完便起步離開 T 區的門口。
「葉主任啊,這樣沒問題嗎?」他身後的研究員用驚嚇的站姿問道,呼喊著離去的上司,「您只是要帶牠去擦藥而已,對吧?」
「大概吧。」葉凡沒有回頭,揹著像是洋娃娃一般的浣熊離開小花園,邁向前方的地下堡壘。
Site-ZH-44 地表,T 區實驗茶園
2020 年 9 月
葉凡從黑暗中被喚醒,驚恐的他揮舞著鏟子,像隻被螫咬的猛獸甩動身軀與四肢,本能地攻擊周邊的威脅。這是哪?要幹嘛?你是誰?
過了幾秒,葉凡才慢慢回神,認清周邊的景色與人物。這裡是他的茶園——沒有 SCP-ZH-036 的那一塊。他穿著農裝躺在地上,眼前的人是拿著夾板護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姿勢畏縮的 Anderson 研究員。年輕的男子頂著一頭沒整理的頭髮,實驗袍上沾到了一灘泥土。八成是葉凡剛剛扔在他身上的。
我又睡著了。猝不及防。他感到丟臉,這樣的症狀似乎在他接任人事主任後的這幾年越發嚴重。基金會曾因為某些原因讓他在入職時接受了長期記憶刪除,如今某些模糊的殘影卻開始騷擾他的大腦,而大腦選擇忽視這些威脅的方式是關機。這讓他的睡眠週期十分不穩定,品質也每況愈下。
「抱歉,Andy。」葉凡爬起來,坐在地上。方才的睡眠中斷跟驚嚇讓他驚魂甫定,還沒有力氣站起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啊,嗯,那個,」Anderson 連忙遞出手上的夾板,上面夾著一份未拆封的公文,「這個是 Surge 主任要您過目跟簽名的。我在辦公室找不到您,Ain 主任要我來這裡碰碰運氣。」
葉凡點點頭,接過夾板,「謝謝。」真是似曾相識的場景。他在拆開公文夾的時候心想。所幸,現在的 Site-ZH-44 與往年並不相同:維安、人力與資源三大部門的主管們在同一年內因為各種事件而被輪替,換上的是一組能夠互相協調的人馬。Surge 處理維安事務,卻不如前任的鉻漠主任有著不必要的嚴厲;Ain 統合站內資源,工作狂的屬性取代了鬱呂主任的鄉愿,站點瞬間多出許多餘裕。而他……努力地不讓這個地方,以及他的前輩失望。
他翻開夾頁。《基拉亞山計畫》?葉凡疑惑地看著標題,接著翻了翻大綱,快速瀏覽幾個標題。額外經費?站內整修?一樓要蓋成青年旅館風格的交誼廳?
「主任,您……還好嗎?」Anderson 看著葉主任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冒昧地問了一句。
「好,很好,我沒事。」葉凡蹲到自己的腿上,緩慢地站起身。他的腰背和大腿痠痛著。明明還不到四十歲,他卻感覺有著兩倍年齡的身體。說完,他的左手拎著文件夾板,慢慢地,慢慢地朝向入口處邁去。
「耶欸?主任您要去哪裡?」Anderson 連忙抓起葉凡主任遺落在地上的一桶農具,趕到上司後頭。
「天兵,」葉凡沒有回頭搭理他,只是繼續朝著地堡的入口前進,「你沒帶筆,我要怎麼簽名?」
Site-ZH-44 地下三樓,人事部主任辦公室
今天
偌大的密室裡,名為葉凡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前,與不存在的聲音對話著。
聽起來,我不在的時候,44 站發生了不少變化。相框中的芸婷主任無聲地說。至少比我那個年代好多了,是吧?
「是的。」葉凡一邊整理人事檔案,一邊回應不存在的聲音。他大概終於瘋了,倒也無妨。芸婷主任就是連相片都帶有療癒他的能力。只不過他最近實在太忙,就連把前代長官的相片拿出來,提醒自己莫忘初衷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你看起來並不快樂,是為什麼?
葉凡的手沒有停下來,鍵盤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響,「我經常想著離開。並不是因為這裡不好,而是因為一切都上軌道了,沒有我也能運作得很好。」他停頓一下,「大概吧。」
哼,我才不要讓其他人來打理我們的小花園。芸婷主任的聲音在腦中響起,換個理由,不准唬弄前輩。
「我……」他停下飛舞的手指,原地停滯。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你是為了避免壓力影響睡眠而離開嗎?但就算調職或離開基金會,什麼工作才會沒有壓力呢?他意識到,這項因果的說服力似乎……不怎麼強。
不,有真正的理由。他一直都知道,只不過是習於迴避真實。他的手離開鍵盤,瞥向芸婷主任的相框。
「我想我只是累了。太過害怕給其他人添麻煩。每次我只要猝睡,就得有人把我扛回可以休息的地方,還要擔心意外弄醒我時的防衛行為。」天殺的,他清楚記得每一次讓人困擾時,其他人對他投射的眼神。並不是鄙視與惡意讓他感到不自在,而是那些無上限的包容與體諒……那才是讓他感到最難受的。
冰涼的空氣填斥著辦公室。一片寂靜。
小葉子。生態圈的穩定最重要的一環來自什麼?無聲地,芸婷主任的聲音再次響起。
「生態多樣性。」他幾乎是反射一樣地回答,「物種的豐度與各自的理想數量才能確保生態圈的穩定。」
真不錯,芸婷主任繼續說,為什麼?為什麼物種多樣能造成生態圈的穩定?
真是個奇怪的問題,「因為……生物之間會互動?那些捕食跟競爭,能量的流轉,還有……」
還有呢?
「……還有共生關係。」他想起那些紀錄片中的畫面。魚蝦互相守衛、腐木孕育真菌、牛羚跟斑馬結群,只為了躲避無處不在的掠食者。主任到底想表達什麼?
那麼,環境中少了任何一個物種會怎麼樣?
「環境會自我修復。舊的物種消失會有新的物種頂替。」就像他一樣。對吧?
也包括你說的共生關係嗎?
「我……」當然不行,共生是物種之間長期累積下來的可信賴關係,怎麼可能失去了某一方還能存續。「不行。」
但你不是認為,隨便找個人來頂替你的位子也可以嗎?芸婷主任的聲音溫柔響起,他才發覺,自己中計了。
「那不一樣,主任。」葉凡嘴硬地回答,「基金會的職位不斷在輪調,只要經過訓練,總是會有適當的人能勝任我的位置。」
我不否認這點。芸婷主任的聲音說道。就如同你成功地繼承了我的位子一樣。即便我不在了,這裡仍然運作得很好,不是嗎?
「我……」她說得沒錯,但又有某些不對勁。確實,如同芸婷主任所說的,這個地方的氛圍與工作成果在她逝世後逐漸有了起色。葉凡也自認把主任的遺志實踐得挺好,無論是人事工作或是茶園的照護皆然。但是,那並不代表芸婷主任就是可以頂替的存在。他永遠不會成為芸婷主任那樣風格的存在,而前輩的存在也絕非毫無意義。
這個地方之所以會變好,並不是因為誰消失了,而是因為誰仍然存在、仍然奮鬥。
他察覺到這點,而後發現自己離職的念頭開始變得可笑。是啊,事情在變好,但那並不是從天而降的,而是他與其他仍然在役的成員合力打造的成果。雖然自己羞於承認,但他的存在確實是讓 44 站成為現在這副光景的一部分。
「但是主任,這沒有解決我的睡眠問題,」他無奈地坦承,「我仍然會猝睡,仍然會……」
小葉子,我沒有打算解決你的睡眠問題,那是其他的原因導致的,你自己也清楚。芸婷主任的相片微笑,我只是覺得應該提醒你,向別人尋求幫助是沒關係的。人性的可貴之處在於互助,這也是為什麼我在林鉻漠主事的那幾年內還沒有選擇從斷崖跳下去,因為你們一直都在;44 站從來沒有放棄需要幫助的成員。
是溫柔讓我們有價值。讓我今天能在這裡跟你說話。
葉凡咀嚼著主任的話語,摸摸鼻子。「我會努力的。」他低聲承諾。這會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對他來說,主動聯絡人或示弱可以是令人害怕的舉動。然而,如果這樣下去,他擔心自己劣化的身心狀況只會導致更加危險的結果。
該做的事情總是要做。他一直恪守著這個信念,也包括善待自己的部分。即便我太容易忘記這一點。
他望向芸婷主任的遺像。十分神奇地,相框不再回應。他向照片中的人點頭致意,隨後將相框朝下覆蓋。得專心了,他心想。還有很多該做的事得完成。
不過這次,「該做的事」不只包含人事資料庫的編纂,還有一些不在行事曆上的休閒活動——尤其是那些他長久以來所逃避、忽視的人際關係,還有被擱置太久的茶園工作。今天是個雨天,又是個適合發懶的假日,大概辦不到太多事情。但至少是個開始。
他將會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
睏意恰好襲來,稍早的頭痛還沒消止,葉凡決定偶一為之地善待自己,先讓自己小睡一下。他設定好公務機上的鬧鐘,順勢趴在辦公桌上。RAISA 的麻煩事就先等等吧。
十分鐘就好。
二十五分鐘後,一尾黑貓鑽進了人事主任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