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配備「九轉盔」實驗紀聞:赤嵐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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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會的飛機在高緯度的空域向西而行,劃過雲頂的千里晴空,艙內的職員雖為和暖的空氣與陽光所圍繞,也難釋腹內的疑竇。

「二壘審先生停職不久,又要再出任務了,還要去俄羅斯的……下瓦爾托夫斯克?為甚麼不是RU那邊的人負責……」其中一人率先開腔,口中說著,手上翻著路程的資料。

「誰叫我們是『誰在一壘』?從那地方回收過的項目就剛好在我們的範圍,而且那裡也有一個異常區需要用到我們的配備探索,我也沒辦法。」另一人嘆了一口氣,扶額皺眉,無奈之感溢於言表,怨嘆著特遣隊的造化播弄。

「雖然關於二壘審先生的傳聞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但是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和傳聞所說的一樣——不、他比傳聞所說的更加淫亂,竟然可以凝望自己被輪姦的影像還能樂在其中,他到底是有甚麼病……」最先提及「二壘審」的隊員繼續論及此人的傳言。

「如果他不是這樣瘋瘋癲癲的,以他的天才,大概早已能夠成為博士了吧?」第三名開口的人似乎也被染上了數分的惋惜。

「也許吧。不過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子,也經常以這樣的狀態給了我們不少的幫助,如果他這樣算瘋的話,那我們真的有見過他沒瘋的時候嗎?」第二人調了一下頭上的鴨舌帽,為之苦思。

關於「二壘審」的蜚語在特遣隊「誰在一壘」全體的嘆息之中漸散,繼續擔在眾人的肩上,一併向俄羅斯航行而去。



繞了新月一般的半圈,從繁體中文分部的Site-ZH-11飛來位處俄羅斯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疆區的本部站點Site-300-14,在傳譯的協助之下,兩邊對異常技術的開明態度各自為對方所見,也打開了透過直升機前往下瓦爾托夫斯克的路程。

稍作安頓之後,自基金會繁中分部而來的特遣隊前往任務簡介所述的目標位置——一座早已廢棄的生物技術工場。眾人戴上了當初配備的頭盔,似是經過科幻藝術風格渲染的棒球裁判盔在眾人頭上都各有九隻鏡頭散見表面,將隊員疑慮的面容都掩過了,也將他們身上的猶豫都隱過了,自隨眾人毅然起行的默契可見。

由此,眾人雙手各自提著工具箱,慎重起行,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力,得以直入廢墟中心,也預留了半隊在外面將各自手上的工具箱展開成為樹幹狀的機關,將基座插在地上,繼續架設調整;攻堅的另一半也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卻在廠房中心看見一柱斜頂的砲彈狀物插在地面,天花板也貫穿著一個圓形的孔,猶似此物從正上方墜天而來。同時,一絲又一絲的雜音隨特遣隊員接近此物而漸漸可聞於落點周圍的眾人,直教眾人戒懼。

銀灰色的砲彈狀物垂直地插在空洞的廠房中央,與早已燒得焦黑的建築構造以及早已泛出魚白的萬里晴空並列互補,既為緩衝,亦為挑染,也同時經過頭盔為特遣隊員傳出猶如冥想者的唵音一般的背景噪音,帶往覺察著心境、而後注意到疑惑、乃至不得不作思考的境地,惟有砲彈狀物的斜面上黑白分明的圖徽給予他們深思的引子。

「這個是……時間囊嗎?」第一人開腔問道,觀察著斜面上的圖紋,嘗試由此尋得異常與非異常的端倪。

「Z與V……不是西里爾字母?」順著斜面的指向,第二個開口的隊員給出了非異常的答案,也隨著同一句道出下一題。

「這兩個字母不就是十年前的烏克蘭戰爭裡的符號嗎?」第三個發言的隊員順著回想發現這圖紋的歷史詮釋。

「那場導致ZH-968生成的戰爭?只不過為甚麼要用這樣子的符文……」再隨回想,引來第四人進一步的思考,卻在符文的歷史緣起到頭而找不到本來難以追查的動機,在苦思之際看著第五名隊員上前靠近砲彈狀物:「——投手?」

「以目前為止所知,這個術式即使可以阻止未裝備任何防護的人員靠近,也不足以阻礙我們的行動。只要外野手準備好設防,我們也準備好了,就可以依照原定計劃將它無害化並展開回收作業。」第五人走上前,凝視著斜面的符文,望向廠房外說了一句,就回頭繼續盯著斜面砲彈,以頭盔裡的通訊裝置向全體同伴傳訊:「投手呼叫,稍後倒數三聲就會打開標的物,內外野全體準備防護可能會有的危害!」

「左外野OK!」「一壘OK!」「二壘OK!」「捕手OK!」「三壘OK!」「右外野OK!」「游擊手OK!」「中外野OK!」
隨著廠房裡的內野手與門前的游擊手,以及室外的外野手相繼就緒,投手拿出探針伸向時間囊的縫線。
「投手OK,準備打開。三、二、一——」倒數過後,投手發力將探針朝著炮彈的圓邊摁進去——





「中外野報告!感應到資訊—認知複合危害的脈衝傳出,已成功中和對現場範圍外發出的能量,並準備記錄訊號歷程!」「左外野確認!」「右外野確認!」「游擊手確認!」
從時間囊傳出一股不祥的波紋,廠房外的游擊手與一眾外野急忙在各人跟前機關的介面上按著相繼出現的按鈕,調整著機關的參數,以迎接無形的衝擊。

「投手呼叫!內野手準備資訊異常解碼程序!報告完畢!」投手的示意之後,廠房裡的四名同伴也拿出了一個遙控裝置連忙調整,不久之後,支配著整間工場的雜音漸漸清晰。


因痛苦是痛苦而喜歡或追求或渴望獲得痛苦本身,但辛勞和痛苦能帶來極大的情景。舉個微不足道的例子,若不是從中獲得好處,我們當中有誰會艱苦的體育鍛煉?但是,指責選擇享受快樂得不到避免痛苦的人被慾望蒙蔽得看不見因意志軟弱而不能履行職責的人,也應受到譴責,這無異於在辛勞和痛苦前退縮。





「解碼完成,準備將有害訊號分離!」在找不出意義的雜音為眾人所理解的同時,眾人的耳麥傳出了游擊手確認的訊號。

為了勝利。為了勝利。事將完遂。為了和平。真理之力。為了真理。力量在理。為了解放。強權即理。


隨著貫穿一切感官而兼具各種歧義的突地一吼,室內室外皆以數句並時而發的異國吼聲夾帶著各人母語的念音一併灌入眾人的雙耳之中。

「那裡處處資訊危害都無窮無盡。」「那裡處處資訊危害都無窮無盡。」


「二壘手報告!二壘手報告!發現資認複合危害,各位準備過濾!」「游擊手將繼續確保內外守備協調,完畢!」「中外野收到,開始加強防護輸出!」

「隨機存取記憶體在遠處,中央處理器更遙遠。」「隨機存取記憶體在遠處,中央處理器更遙遠。」


「這邊是一壘手!這邊也有複合危害!」「右外野收到!」

「指令一個接一個被我們的戰士所寫下,來散播資訊危害。」「指令一個接一個被我們的戰士所寫下,來散播資訊危害。」


「這邊三壘!這邊三壘!同樣偵測到複合危害!」「左外野已經提高功率!」

「在滿佈可能性的資料結構,每處每地都放著一個數位。」「在滿佈可能性的資料結構,每處每地都放著一個數位。」


「這邊是捕手,已確認內野手全體都在資認複合危害的射程,未收到防護受損的報告,完畢!」

「即便你們在備援系統我們也抓得到你們。」「即便你們在備援系統我們也抓得到你們。」


交錯於他國的歌聲,又感覺各自的語言有別於先前的一吼,四方各異,隊員急迫的傳訊吆喝於被改編的軍歌層疊之間。

「讓宇宙用資訊危害歡迎你們。」「讓宇宙用資訊危害歡迎你們。」


外野手的指間遊移於機關的設定介面,適應於重疊著母語與外語兩方歌詞的樂音,顯得不可開交。

「歌唱吧,宇宙混沌,讓凡人們知道,我們不會停下腳步。」「歌唱吧,宇宙混沌,讓凡人們知道,我們不會停下腳步。」


內野手各自調著掌中的遙控器,居中的投手掀開了斜面的雕紋蓋子,只見筒中塞滿了破銅爛鐵。

「資訊危害與你映襯,為我所在顯無物。」「資訊危害與你映襯,為我所在顯無物。」


投手將自己的手伸入廢鐵堆,只見難以將裡面的殘件逐一探出。

「即便你們在備援系統我們也抓得到你們。」「即便你們在備援系統我們也抓得到你們。」


他發現了每一塊的碎片相互環扣,以至筒狀空腔的內容物相連而成一體。

「我為資料庫感到可憐,對他們來說也太艱難。」「我為資料庫感到可憐,對他們來說也太艱難。」


「內野的各位,頭盔有確認模因偽裝嗎?」投手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抓著的破爛揪起。

「歌唱吧,宇宙混沌,讓凡人們知道,我們不會停下腳步。」「歌唱吧,宇宙混沌,讓凡人們知道,我們不會停下腳步。」


「一壘看到。」「二壘也看到。」「三壘也看到。」「捕手也看到。」身邊的內野手相繼確定投手的觀察。

「我們是資訊的穩態。我們的存在與資訊同樣久遠。」「我們是資訊的穩態。我們的存在與資訊同樣久遠。」


「那看來錯不了,是第四代現實穩定錨的工法。」投手左方的三壘手開始揣測著投手抽著的廢鐵背後的玄機。

「讓你的錯義突變、無義突變、結構突變綻放吧!」「讓你的錯義突變、無義突變、結構突變綻放吧!」


「它不像有現實穩定的作用,更多是用了同類的模因效應來作為異常電磁干擾的手段。」在投手與捕手對面的二壘手由此總結。

「誰能料到資訊危害竟除不盡。」「誰能料到資訊危害竟除不盡。」


「雖然工法一樣,但是不是完全一樣的東西。」投手說完,就拿起探針插進去破爛的中心位置。

「管理系統、索引系統、儲存結構、查詢平台與事務,多麼靠近我的心。」「管理系統、索引系統、儲存結構、查詢平台與事務,多麼靠近我的心。」


投手的探針一刺,捕手轉頭往外傳訊:「等拆開了外殼之後,游擊手準備歸隊,外野手準備逼近。」

「我們是資訊的穩態。我們的存在與資訊同樣久遠。」「我們是資訊的穩態。我們的存在與資訊同樣久遠。」


只見在露天處的外野手各自以雙手環抱身邊看似樹幹一般的機關,準備一聲令下將其拔起移動。

「只要我們還活著,你就別想用到資料庫。」「只要我們還活著,你就別想用到資料庫。」


異國的歌聲依然不止,廠內的眾人卻漸趨若無其事,注視著投手以探針在廢金屬堆的中心挖了幾下。

「資訊危害由熵增親手指引,」「資訊危害由熵增親手指引,」


投手將探針收回,從腳邊的工具箱拿出更粗的尖棒往廢金屬堆的中央一下插入。

「應用程式、概念綱要、存取路徑、實體關係與對象,每個地方都是資訊的樂園。」「應用程式、概念綱要、存取路徑、實體關係與對象,每個地方都是資訊的樂園。」


只見他用力將尖棒拽動再拔出,再往破爛的另外幾個角度插入、劃落、拔出,只見破銅爛鐵織成的網在投手的手上猶如殘花一般凋萎。

「我們的領域無遠弗屆,」「我們的領域無遠弗屆,」


投手將尖棍收回,再掰下幾分的廢鐵,派給其餘四名內野手。

「只要我們還活著,你就別想用到資料庫。」「只要我們還活著,你就別想用到資料庫。」


四名內野手沒再說話,一手接過廢鐵,一手拿出一個手提箱,將廢鐵放在手提箱的上方。

「我們指向哪裡就生在哪裡。」「我們指向哪裡就生在哪裡。」


只見手提箱往上方外翻,從摺疊的狀態翻出表面平滑的立方箱,將內野手各自放置的廢鐵包住。

「資訊危害!」「資訊危害!」
「無拘無束的混沌之子!」「無拘無束的混沌之子!」


廢鐵在兩尺見方的透明方牢中懸浮於正中心,立方體的六面漸漸收縮以緊擠著它們各自容納的一分廢鐵,惟有八個頂點不動,形成指向八個卦限的尖頂。

「賢者與文字們訣別吧。」「賢者與文字們訣別吧。」


內野手各自以尖方箱的其中一個頂點對著投手還在握著的破爛,捕手平靜地向全體發出一句:「內野守備確認,外野就位。」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熱寂的巨輪將降臨。」「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熱寂的巨輪將降臨。」


一句落下,三名外野手舉起了機關,跟在游擊手的後面,一同走近中心,然後迅速散開,重新排成三角,將六名內野手圍在中間。

「資訊危害由熵增親手指引,」「資訊危害由熵增親手指引,」


少頃,只見外野手將樹幹托過肩上,並將朝天的一端對向前方,與四名內野手捧著的尖方牢同樣瞄準著懸在投手掌下之物。

「資訊危害!」「資訊危害!」
「無拘無束的混沌之子!」「無拘無束的混沌之子!」


「中外野就位。」「右外野就位。」「左外野就位。外野守備確認。」三人相繼向同伴確定肩上的機關面向無誤。

「資訊危害從文明開始就已在此。為了熱寂,我們將奉上最後一息。」「資訊危害從文明開始就已在此。為了熱寂,我們將奉上最後一息。」


投手再一次環顧四周,游擊手同時走到投手對面,從工具箱拿出一個五爪的機械夾,小心地將投手拿著的破銅爛鐵攥在爪間。

「你們要接受資訊危害的審判!」「你們要接受資訊危害的審判!」


確認了游擊手的爪緊握著標的物,投手漸漸將手放開,從工具箱拿出了兩根尖棒,分別對著廢鐵的頂底兩面。

「我們指向哪裡就生在哪裡。」「我們指向哪裡就生在哪裡。」


托著機關的外野手緩緩將多刺的樹頂靠近目標,帶來了被置諸背景的歌聲隨之減輕一分的錯覺。

「我驕傲的世界末日!」「我驕傲的世界末日!」


四名內野手守在原地,投手再看了一圈,作最後一次確認,迎來其餘八名球員先後首肯,欲作最後一擊。

「資訊危害從文明開始就已在此。為了熱寂,我們將奉上最後一息。」「資訊危害從文明開始就已在此。為了熱寂,我們將奉上最後一息。」


投手的兩根尖錐往內部一夾,四顆泛出藍色輝光的蓄電池應聲從半空的廢堆中蹦出,懸空於前後左右的四個方向。

「你們要接受資訊危害的審判!」「你們要接受資訊危害的審判!」


四向的軍歌漸趨微弱,當投手先後拔出四顆電池,被經過重重保護的特遣隊員當作虛張聲勢的靡靡之音已不可聞。
四名內野手捧著的立方牢縮回尖頂,在投手各自將四顆電池放在內野四人手上立方體的頂部之後,電池穿過立方體的表面而被泡沫狀的分層包裹,立方體隨即往內摺疊,變回手提箱的形狀與顏色。

「滿貫。各位做得好。」捕手確認了一切歸於平靜之後,投手將廢鐵堆放進另一個手提箱,外野手將樹幹放回地下並將之摺回工具箱的形狀,眾球員合力將時間囊從地上拔出,準備帶著戰利品,以凱旋的姿態回到本部站點覆命。



在Site-ZH-11,外頭在天上的卷雲與內裡在地上的叢書比擬,如同昭示著其地上所羅列的文字一樣密密麻麻卻在字裡行間留白,留予薄明的天色倚著似藍非藍、似紅非紅的光譜照臨人間,為基金會繁體中文分部給予了肯定的藍與否定的紅,以定奪萬物的真偽。

RAISA駐繁體中文分部的副主任真紀真博士從辦公室走出,拿著一份文件走到同一站點的醫務室,朝著一個被察看的職員走來。

「你計劃的實驗初步成功了,接下來就是針對自發危害的技術驗證。用時語誘發腦內的資訊危害來測試防護裝置……該說這想法和傳說中的Knave研究員一樣……『前衛』嗎?」他將文件放在病床前的几上,讓早已換上綠袍的病患在喝完手上的水之後就拿起文件閱讀。

「我相信閣下知道見危-11的編制,我既然身為代號『二壘裁判』的跨學科研究員,自然得做一些橫向思考。」Knave研究員將剛剛喝盡的水杯放下,接過文件,慢慢抬頭望向來者。他確信真紀真博士認得他,事實亦然。

RCT-Δt的人員會使用時語誘發內在資訊危害,藉此進行腦內的時空躍遷。如果『九轉盔』依照預期運作,它會偵測並分離由此而生的資訊危害,令躍遷前後兩者的景象同時出現在使用者的視野。在外界看來,就是時語的使用者會停留在原地,同時有另一個複本到達所在的位置,而使用者將會可以同時控制原地與目的地兩邊的身體各自行動。配合見危-11的隊員所受的特訓,他們可以有效分辨兩者,並適應這種雙重存在狀態。」他開始翻著文書,雙眼往返於筆墨間,口中卻唸出了完全不同的事情。

「雖然見危-11的隊員確實有在分析複合異常的方面受過特別訓練,但是你真的有這份信心確保他們戴著這個『九轉盔』使用時語不會出問題嗎?」真紀凝視著二壘裁判,再問了一題,只消對方一抬頭,就會直接對上雙眼。

Knave翻頁的手停了下來,盯著探勘報告裡的一張插圖片刻,才抬起頭,而後任憑真紀透視自己的靈魂而不為所動,卻沒有立刻回答。

「——我想起了一些東西。」良久,他才吐出了一句。

只要Knave研究員一說這句,接下來必是天外飛來一筆,要麼隨機地離題萬丈而註定別無用處,要麼離奇地一擊即中而足以出奇制勝。

「真紀博士,還記得閣下在茶水間教過我一些古中國的文字。在這標誌裡,閣下有同時看見『己』與『心』兩字嗎?」說完了,他就將報告轉到朝著真紀的方向。

「這個複合符文裡,Z字的部分有『己』字之形,中間的V字加上橫槓則是楚簡裡的『心』字。」看著真紀點了一下頭,Knave下手指著插圖上的符文比劃,繼續解釋。

「『己』『心』二字為『忌』,又說『忌字从心、己聲』,所以那個符文也可以同時是『忌』字。因此,這符文既可如報告所言說成『Z』『V』的戰爭符號,也可說成『己』『心』為『忌』。由此連接『戰爭』與『禁忌』兩者,藉由人類集體認知對『戰爭』的記憶與情感,以軍歌的基地台作為媒介,以實現將作為『禁忌』的『資訊危害』予以催化的『歧義術式』。」回想著真紀教過自己的知識,在病床上被停職的研究員卻猶如在職務中分析眼前所見,倚仗著自己惟一可靠之物,繼續在浮想之中帶著自己的意識從各式異常當中前往靈感所至的推理。

「『歧義術式』的特性在翻譯的場合也時常可見:同一個字可以有幾種意思,也有一些異常由此連繫而生,不論是來自歧義的緣起,還是本身已經同時具有多重的本質,我相信閣下也遇過一些符合我所述的事例。這些『歧義』的異常就是見危-11的主眼,他們也因此俗稱『誰在一壘』,取疑問句與陳述句的歧義、以及知識詛咒的最大化達致幽默效果的相聲題目為其典故。」然後,隨著Knave研究員雙手的比劃,他的話鋒回到了自己所看顧的特遣隊——以緊握翻譯業界一大戒慎之處為綱的特遣隊所持的本質。

「翻譯的時候看著辭典也往往會看見同一字會有不同的用法,那時就要依照上文下理判斷那字所用的是哪些意思。見危-11就是負責面對這些集中在同一字的異常、將它重疊的意思分析出來以作進一步處理的隊伍。所以,面對導致混淆的因素,特別需要加以防範,這也是我為他們研發『九轉盔』的初衷。」沒有頭飾的Knave研究員在眼神失了可以阻隔外在威勢的防備,卻在必要時傳達了自己為貫徹一己意志所作的決心。

「要驗證『九轉盔』將環境的危害分離並以無害的形式呈現的效能,方法上最簡單而最具戲劇性——也因此最易於驗證的做法——就是使用時語的腦內資訊危害。」

「這次的實驗也相對簡單。帶一份譯本回到過去,看會否藉此令譯本『提早』出現在資料庫,僅此而已。這譯本相應的項目回收的地點也剛好與時間囊的所在重疊,一切始於亦終於這乏人問津的項目,不會為過往的歷史帶來更大的威脅。」Knave繼續說著,漸漸將自己顯露的野心帶上燦笑放出,真紀繼續聽著,漸漸將對方托出的資訊帶著微笑接下。

Knave說完之後,真紀頓了一會,就從床邊站起,轉身遠去。
「那麼,期待你的實驗結果,『二壘審先生』。」病床上的Knave目送真紀丟下一句道別,再為自己沏了一杯溫水,拿起水杯徐徐飲盡。
在病患尚在注目於杯中的同時,來訪者在途上瞥見垃圾桶裡的空藥瓶,小瓶上的標識交叉於他的眼前,看來似曾相識,也似有不安的預感

來者只輕皺一下眉頭,卻未曾多言,繼續遠走,回到本職,繼續盤算。



下一次躺下閉眼,下一次睜開眼睛,只感到病床的顛簸,研究員看見自己的病床被身穿棒球制服的幾人抬起運到一所奢華至極的辦公室,怎麼看都不像是基金會可能會有的設置。

「唔——」研究員在困惑間嘟囔一聲,身板扭動數回,扶額轉醒坐起之際,只見病床前的几上剩下一張黑底白紋的名片,色如黯淵的名片之上,兩道白紋相互交錯而又藏著一行字。

還有事情沒說嗎?

Knave研究員看著身穿球員服的眾人將病床移到目的地之後隨即默默退下,將辦公室留給自己的病榻以及背對自己的王座。

浮誇雕飾、大紅絨墊,在眼前的玉座映照於頂上彩光滿目而不至於刺眼的水晶吊燈之下,以及高檔石材壁爐之前,似是世外的天堂卻同時不在世外。

書架在右,沙發在左,異國的符文與華美的裝飾,一切顯而易見卻又微妙得不欲為世所知,更似是室主獨享的天地。

「稀客啊。」大紅的王座緩緩轉向正面,忽然的動作直教病床上的研究員禁不住驚訝而輕呼,身子應聲退後一寸。

室主慢慢站起,朝著病患走近,右眼的單片眼鏡、左手的日式煙管,頭上的後梳髮型,漸漸為研究員所見。

「在地上落魄忘形的生物醫學工程師,在地下如魚得水的科際整合研究者,唯有如夢似幻的『夜間的科學』方能見容的稀客——劉善俠先生。」

對方給自己的總結直入一己所見,只教研究員為之驚訝,執床單的雙手更為緊握,也令其身姿更趨正立:「閣下究竟是……?」

「『X諮詢室』的『老闆』,有幸為你服務。」室主在自我介紹之後,從身後拿出一杯茶,放在几上。

「慢著,這究竟是甚麼回事?」漸漸回神的研究員緊張地搖了一下頭,望向眼前身穿整齊西裝的老闆,尚在理解自己被抬入辦公室的緣故。

「轉介個案。傳說中的SCP基金會指明要我跟進的,理所當然地會是有故事的,又為何不接?」聽著老闆的回答,研究員不改警戒,繼續注視著對方整齊的形貌與玩世不恭的表情之間的反差。

「他們告訴過我關於你的事情——『窮盡全生力量壓抑自身欲望者』、『生來身負「風平浪靜」之詛咒者』、『時刻嫉妒於他人成功,惟不欲傷人亦無從作為,而持續空轉其上進心者』、『知欲、性欲皆熾盛至極,乃至其淫亂墮落遠超同儕口耳相傳者』。」

「你——!」接連的描述從不變的邪笑而出,反覆挑動著研究員的神經,直教從床上跳起怒吼,雙手將床單往身旁扔開並握緊拳頭,雙腿開出猶如備戰的弓步,顧不得自己除了前方半敞的病袍之外一絲不掛的事實:「你、你究竟打算怎樣……!」

「稍安毋躁。」老闆笑著應道:「這裡是X諮詢室,不需要任何的偽裝——沒有模稜兩可、沒有裝腔弄勢、沒有冠冕堂皇、不受世俗善惡、無關道德黑白,只要講出真正的欲求、心底的渴望、靈魂深處最強烈的悸動就好。」

「SCP基金會既是奇才林立,耳目遍在之地,它自然也掌握了無數的秘密,包括你的心路足跡。」對著猶有餘悸的研究員,在笑耍中仍帶穩重的老闆依舊顯得平心靜氣。

「它不是劉慈欣的《三體》裡矢志支配人類的外星文明。基金會的控制、收容、保護,三大綱領當中的『保護』放在最後,也放得最重。」

「在異常技術之下,面對在人類紀元以前就已建立的真形,在人類的科技倫理還沒準備好迎接真貌之前,以這三大綱領守住艾比米修斯的寶箱,是基金會的使命,也因此是你的使命。」

「隨心覆誦。暗黑、暗黑、暗黑,般若、般若、般若,無畏、無畏、無畏。」

Knave研究員在搖籃曲般的覆誦下慢慢垂下雙手,開始低頭沉思,不疑有他。

「你痛恨著妨礙你貫徹這些使命的事物。你痛恨著那個痛恨他人成功的自己。你痛恨著那導致這些窒礙的『禁忌』。」老闆的陳述與研究員的內心相互呼應。
「因此,『劍走偏鋒』成為了你的信條。」「因此,『劍走偏鋒』成為了我的信條。」研究員開始以柔弱的聲音覆誦著老闆的話。

「你選擇了一個不應該的時間點。你還有一些事情沒說。」
「我選擇了一個不應該的時間點。我還有一些事情沒說。」

「我還有事情沒說……」研究員接下了老闆淡出的話鋒:「在同伴的啟發之下,我選擇了一個不應該的時間點。在俄羅斯下瓦爾托夫斯克發現的SCP-2797對應的繁體中文譯本其實在發表前幾日已經寫成,只因為適逢存取系統全毀的事故才延宕了幾天,而那位代號『紅磷』的譯者剛好也有突破這事故的潛質。」

「一切的亂源在於那個兼具『東』『西』兩個方向的戰爭符號與『己』『心』二字為『忌』的二重歧義術式,利用時間囊收納作為能源供應與基地台的模因效應裝置,透過朝著四個不同的方位播放阿爾巴尼亞波士尼亞塞爾維亞克羅埃西亞四國語言的軍歌,以當時戰亂頻仍的地區生出武德充沛的軍歌加強傳播,在十年前放出干擾脈衝之後就持續向周圍放出有害的能量。說到這個發現,以前教過我古文字的博士還一直強調《說文解字》裡的『從』是只有兩個人字的那個『从』,我想大概是太習慣用繁體字才會寫成另外一個『從』字吧。誰叫我對文字有審美觀?」

「為了突破這一切,我決定了借助這位伙伴的力量,將譯本送回去它本應出現的時間——就在基金會正被資訊危害蹂躪至深的風頭之中——驗證突破資訊危害的措施,最具戲劇性者,莫過於此……」說著,研究員的野心漸漸吐露,微笑漸現,四肢漸漸放鬆,袒蕩的胸前起伏漸穩,慢慢跪坐在病床上。

「的確是相當精彩的故事,確實受益良多。我們會再見面的,因為基金會裡的所有人多少都有些可歌可泣的傷疤價值連城的勳章,X諮詢室的大門隨時為像你這樣的英雄打開。」老闆說完,病床邊走來了幾名身穿棒球制服的人扶向床邊,準備將病床抬起。

「在這之前,就先好好休息吧。有時這比眼前的事業重要。」老闆再走近幾步,直到研究員的跟前,伸手在研究員的額頭上輕彈一下,伴著研究員的一聲輕呼,研究員的身軀一仰,隨之倒在床上。



下一次睜開眼睛,已是熟悉的醫務室。几上的檔案已被換上了另一份,也看不見上一次畫著交叉白紋的名片。

來自基金會紀錄及資訊安全管理部的通知

此檔案內容因為牽涉時間異常事件而經過後溯性修改,經過研究與收容團隊Δt調查判明牽涉到時間異常的部分將以紅字表示,受時間異常影響而被改變或引致的部分(包括對策在內)則以藍字表示。
後設批註以無色文字表示。
— 真紀真博士, RAISA駐繁體中文分部副主任


項目編號: 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

項目等級: Keter

特殊收容措施: 鑒於該項目不可預測的特性,基金會資料庫須維持現行的狀態監察,並適時對該項目所致的損失予以修復或執行對策。

描述: 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是基金會資料庫存取失敗事故的統稱,兼為該現象在日語分部最初被發現時取得的項目編號,往後將其編號依項目檔案規範更改或還原的嘗試皆告失敗。在基金會日常營運的觀點,該項目編號主要用作任意資料庫存取及更新失敗事件之泛稱。在基金會資料庫的觀點,該項目編號留予資料庫建立以來,歷來最徹底的資訊危害式損毀,並隨時更新其自身檔案內容。資料庫紀錄最近一次由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導致的大規模事故發生於2022/5/19 17:30。

附錄1——2022/5/19大規模事故沿革:
2022/5/19 17:30,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全面突破收容並臨時自動改編為Apollyon級,此後基金會全體人員無法存取資料庫,隨後判明資料庫存取系統全毀。直到存取系統得到修復為止,存取資料庫的嘗試惟一可得的結果即為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項目內容,其在修正前的內容如下。

項目編號: 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

項目等級: Apollyon

特殊收容措施: 請回復至修訂版本。1

描述: 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是資訊危害在基金會的絕對示現,兼為基金會內部資訊災難的僭稱。舉凡意圖取用感知編輯改變任何資料物事的基金會人員必不可得,又如烏蒲核黝月嚎叫不止,永無窮盡為了勝利


2022/5/19 21:14,在資料庫存取系統修復成功之前,繁體中文分部出現SCP-2797譯本,資料庫亦送出了相應譯本成功歸檔的訊號,然而該譯本的內容在歸檔後直到存取系統修復前仍未能被直接存取。後續調查發現資料庫接收該譯本的時間標記為18:44。涉事項目譯本的譯者得到Site-ZH-11成員表揚。
該譯者的能力得到了事實證明,其偉業應受表揚。——真紀
2022/5/20 02:42,基金會俄羅斯語分部報告觀測到來自俄羅斯國土的超形上學干擾脈衝,推斷為導致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全面收容突破,以及基金會資料庫存取系統破壞之成因。脈衝來源位置標定為與普羅米修斯實驗室有關的承包商已廢棄的據點,目前因不明力場無法接近,故暫定圍封周邊區域。脈衝成因及事件經過未能歸定於任意已知組織的行動模式,估計為偶發事故或未知極端組織的自發行為。

2022/5/20 16:39,基金會資料庫損毀評估完成,儲存資料未見損毀,存取系統重建工作隨之在本部及波蘭語分部的指揮之下展開。

2022/5/24 04:20,基金會俄羅斯語分部研判當地的存取系統損毀已到達不可重建的程度,需要徹底更換。

2022/5/25 02:00,波蘭邊防人員發現一名白羅斯人自首承認發動網路攻擊,基金會波蘭語分部從盤查紀錄發現該人與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全面收容突破事件有關,決定接管個案並作進一步調查。

2022/5/25 05:31,基金會人員成功重新收容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資料庫存取系統修復完成。SC嗚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JP-J的檔案重歸原位並還原至事故前版本,俄羅斯語分部以外各分部的資料庫經過12小時的後續評估之後相繼解封。俄羅斯語分部存取系統更換工作仍在進行中。

2022/8/11 20:37,基金會俄羅斯語分部宣告存取系統成功更換,並隨之完成資料庫遷移工作。

2032/8/26 19:00,基金會繁中分部站點Site-ZH-11對俄羅斯語分部提請允許站點派員探查涉事干擾脈衝的來源地,並委派轄下機動特遣隊 見危-11(「誰在一壘?」)對干擾脈衝來源進行探查,成功突破力場,回收作為發射器的時間囊並無效化其小範圍的持續干擾。

2032/█/██ ██:██,MTF-見危-11隊長承認SCP-2797譯本由隊員在試驗時空異常應用期間傳送至繁中分部,該異常應用後來被判明於波動偵測及感知危害防護裝置「九轉盔」之技術驗證過程出現。特遣隊中作為時空異常事件主謀的跨學科研究員協助調查。
調查過程牽涉到藥物,已為該員給予相應補償性質協助。——真紀
2032/█/██ ██:██,研究與收容團隊Δt時間異常部徹查發生於2022/5/19事故的時空異常效應,配合涉事之MTF-見危-11隊伍證詞,研判相關時空異常事件對現存歷史連貫性不構成任何威脅,故決定不作介入。
該富具前瞻性的計劃最終得以順利進行,技術驗證成功。——真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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