砧板上的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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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 +5+x

Dr. Ming上個月底收到了一份包裹,但由於近日基金會工作繁重,讓他始終沒有空閒拆開那份包裹,只能放置在辦公室書櫃旁的地板上生灰塵。

這是個普通的中午,台灣北部的陽光,好吧,反正他的辦公室也不會有陽光曬進來,不過卻有名女子推開了門,伴隨著撞上牆壁的巨響,她大喇喇地走進辦公室中,然後從小冰箱裡拿出鋁箔包舒跑,然後跳上舒適的沙發,躺在上面用吸管戳開破口,大力地吸取長輩最喜歡拿來治咳嗽的飲料。

她身上還穿著出勤的裝備,上面還染有同事跟自己受傷而留下的血跡,雖然不多,黑色的裝備也讓人難以辨認上面些微的紅色筆跡,但多少也還是能夠仔細看出。

Dr. Ming猜也不用猜,戴上口罩,起身,拿起後方平常用來打掃的畚箕跟掃把走向那女子。

「給我起來,髒死了!」
Dr. Ming的口氣不好,可以聽得出來很是不悅,但重點不是踹開門跟跳上沙發,而是女子身上的裝備不潔,還有出完任務的汗臭味。

「齁呦!讓我休息一下啦!外面很熱欸!」
那女子,通常稱作特工ZUN,又被戲稱辦公室侵入者,只要她出現,Dr. Ming的辦公室門都會些微顫抖,不知是異常、單純熱漲冷縮或冷氣風力造成的。

「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在辦公室裝浴室給妳洗漱了?回妳的宿舍!」
Dr. Ming從沙發前的桌子底下拿出空氣清淨用的芳香劑,全副武裝,辦公室一給對方入侵,那便是得稍微掃除了。

特工ZUN不情願地站起,同時將鋁箔包內的飲料喝完,離開前向身後精準地丟進桌子旁的垃圾桶中,這可能是Dr. Ming唯一佩服對方在打掃環境上的天賦。

當對方踏著沉重的步伐,伴隨著摩擦地面的聲音離開後,Dr. Ming把從對方身上帶進來的泥沙土壤掃起,並提起水桶,走出辦公室裝水,把裝滿水的水桶帶回辦公室,先用抹布擦拭桌面跟沙發,接著用拖把拖過地板,噴了噴芳香劑,在空氣中寫著:「工作順利」,最後在冷氣的加持下,地面等等皆變回乾燥且潔淨的狀態。

不過Dr. Ming也沒有閒著,他接著繼續埋首於工作,似乎一切的重心都在這裡,他也忘了上次休假做了什麼事情,應該也是宅在宿舍打電動跟看書,就如他大學生活那樣。

約是過了幾個小時,時間在下午四點前後,辦公室的門又被巨力推開了,同樣的人,但穿著平日的短袖短褲,總之這次沒有讓Dr. Ming聞到異味,於是也沒有再追究了。

特工ZUN看對方沒什麼反應,便關起門,再從小冰箱裡拿出御茶園的無糖綠茶,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似乎是想要找些事情做,便起身走向書櫃看看那個工作狂魔有沒有進新的漫畫或小說,像是什麼進擊的矮人,或是光明集會等等。

在掃過書櫃上的書本後,她並沒有發現任何新的書籍,看來是無功而返,不過她卻注意到了書櫃旁,放在地面的包裹,包裹上積了一些灰,可能是近幾個月送來的。

「欸,這可以開嗎?」
特工ZUN指著那個包裹,Dr. Ming稍微探個頭看了看,比了個大姆指後繼續辦公,然後還丟了把美工刀給對方,特工ZUN也好好接住了。

她將不重的包裹帶到沙發前,拉了垃圾桶來接拍下來的灰,避免被衛生稽查突襲。

推出刀刃,先是俐落地將紙箱上的膠帶切開,接著取出內容物,裡面是一個長方形的物體,被牛皮紙包裹住,並用棉線綁著,看起來挺奇怪的。

「你最近有網購書跟實體遊戲片喔?」
特工ZUN邊解開棉線邊問道,並去猜想這份包裹的內容物。

「我已經很久沒有上網買實體的東西了。」
雖然是在辦公打報告,Dr. Ming仍然是順暢地回答對方。

「點Uder eat算是買實體的東西嗎?」
棉線的綁繩方式有些特別,可能是放了太久,結很難被打開,ZUN陷入了苦戰。

「我買的是服務。」
Dr. Ming也是淡淡地回答。

「好喔。」
她翻了個新古典主義的白眼,而由於在解開包裹有其堅持,特工ZUN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把結解開,將牛皮紙翻開,一探內容物究竟。

那東西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木板,特工ZUN看了眼,摸了摸表面,質地滑順,上頭什麼都沒有,這讓她覺得很是奇怪,面前這個男的是不是腦袋出了問題,買了個什麼都沒有的木板回來看。

「你,買了個木板?」
伴隨著異樣的眼光,質疑的語氣從特工ZUN的口中飄出。

「……」
Dr. Ming陷入了沉思,大概幾分鐘後他想起那是什麼東西了。

「那應該是錢了在南部出差時寄回來的砧板,我等等通知他來拿,他昨天也該回來了。」
接著拿起手機,通知了在外租屋那頭的錢了該來取貨了。

「不過……你應該沒下過廚吧?砧板都看不出來。」
Dr. Ming接著對特工ZUN問道。

這句不知是否有意還是無意的挑釁讓特工ZUN眉頭一皺,身為一名廚藝不錯的特工,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砧板長什麼樣子?一塊木頭就說是砧板,她實在不服。

不過對方在廚藝上遠勝自己,她也只能搖搖頭,繼續端詳著這個奇異的砧板。

說也奇怪,砧板上開始出現墨水般的渲染,無拘無束地勾勒出似草非草的行書。

「廚藝不錯,繼續加油。」

突然出現的文字觸發了她的警覺,她伸手去觸摸文字,比起剛剛的平滑,黑色墨跡畫過的地方似乎是被鑿子刻深,而拿開手後並沒有沾染任何黑色墨水。

特工ZUN將砧板豎起,並放開手,字跡慢慢消失,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刻痕的凹凸不平也不見蹤影。

「欸,你摸摸看這個砧板。」
特工ZUN似乎是發現了新玩具,把砧板拿起,走到Dr. Ming旁邊,要他親自端詳這東西。

Dr. Ming也不疑有他,但只是敷衍對方地把手放在砧板上,另一邊仍然是繼續單手處理著工作,接著墨染空板,行楷瘦勁,一絲不苟地寫著:「身為一名男人,卻有如此程度的廚藝,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廚房是你該待的地方嗎?」

好吧,特工ZUN確定這個砧板有些性別上的刻板印象。

特工ZUN再次將砧板拿起,並放置在桌面上,等待著錢了的到來,如果沒出意外,這可能是那個奇術王八蛋的傑作,一種類似分類帽的劣質笑話。

大概再過了兩小時,辦公室門的另外一頭傳來模仿DODO合唱團的敲門聲,Dr. Ming一聽就明白是誰來了,這首America是錢了跟他的敲門暗號之一,至於為什麼,單純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請進吧,領走你的砧板。」
Dr. Ming吸了口氣,聳起肩,噴了鼻息後放鬆說道。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那名看起來比Dr. Ming還消瘦,神情像是毒品犯一般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們兩人之間只差了兩歲,衰老的速度卻似乎不在同一個維度,但能夠看得出來是那男子老的速度比平常人快。

「呦!這不是ZUN嗎?又來愛的小窩約會了嗎?」
錢了,錢特工,有時進來辦公室若看見了特工ZUN都會特地挖苦對方,不過他很清楚知道他們倆的關係,所以辦公室的另外兩人都不會太去在意幾句小小的,與眾不同的寒暄。

「你的砧板。」
特工ZUN指了指桌上那塊木板,那塊潔淨無暇,光滑細緻的砧板。

「哇喔,這跟我前幾個月看到的樣子差不多,獨明幫我保養的不錯喔!」
錢了看著砧板的樣子,對一個月來的保養給出了不錯的評價。

「其實也就是整個箱子放在角落生灰塵而已。」
特工ZUN雙手一攤,看向Dr. Ming的方向,無奈地搖搖頭。

「好啦,我看看。」
錢了雙手拿起砧板,似乎是在檢查表面有沒有髒污或是瑕疵的樣子,不過特工ZUN同時也在抖腳計時,也引來了正起身要走來的Dr. Ming的注意,他其實挺信某些奇怪的民俗的,像是抖腳相關的傳說。

「錢了,另一面不看看嗎?」
特工ZUN說道,Dr. Ming還沒來得及要對方不要抖腳,她便停下了抖腳,眼神裡充滿著期待,本來空白的表面開始出現發狂的大紅色行書。

「你需要的是外送平台,不是流理台。」
「老天,你買個微波爐還比較實在!」
「考慮娶個會煮飯的老婆吧!在你的對象還沒被你毒死前!」

似乎是在哀號,砧板上不斷出現不同的字句在批鬥這名拿著自己的男人,字旁還有噴濺的墨跡,可見其書寫的激動。

特工ZUN忍住笑出來的衝動,看著對方毫不知情的樣子,她大概也知道這塊砧板可能不是面前這個奇術王八蛋的傑作,總不可能有個人會打造這種奇術砧板來批判自己。

不過Dr. Ming也走了過來,看特工ZUN的反應,他也看了另一面的砧板,但卻表現地毫不意外,看著ZUN聳了聳肩。

「你們的反應很怪,砧板怎麼了?」
錢了翻過砧板,在那個當下便了解到自己是花了錢買了個會嗆自己的砧板。

「默廉先生騙我啊幹!」
先是愣住,接著他咒罵著那名賣他砧板的賣家,然後悻悻地抱著砧板走了出去。

兩人目送著廚藝爛到有剩的錢特工離開,特工ZUN才毫無顧忌地大笑,而Dr. Ming則是淺笑了一聲,畢竟那傢伙的廚藝從來沒有進步,連泡泡麵都可能失敗的另類天才。

「沒想到是默廉老師啊……也挺像他的風格,你不過去把那個砧板收容嗎?」
Dr. Ming問著特工ZUN,聽起來也只是問問而已。

「你不覺得錢了本身就是個不錯的收容措施嗎?」
特工ZUN並沒有想要停止消費,不知道是不是認真的。

「也好,我也少了個報告要寫。」
Dr. Ming走向飲水機,拿起杯子跟濾掛式咖啡。

「你不會在意你的廚藝在那塊砧板上的形容嗎?」
特工ZUN對Dr. Ming不以為意的態度感到好奇。

Dr. Ming按了熱水鈕,嗶的一聲。

「反正,再怎麼糟也不會比妳糟。」

那天Dr. Ming提早下班,因為被無糖綠潑得滿身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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