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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快啊,又過了一年。
黑貓烏然,繁中44站的隱藏版守護者,坐在一樓大客廳中,一個接近天花板的木架上。他在貓窩中慵懶的臥著,俯瞰底下來來往往的職員們慶祝另一場派對。相對於一整年來的紛紛擾擾,跨年夜的今天是個相對安穩的日子。44站難得地在歲末舉辦了兩場員工派對,除了慰勞辛勤工作的職員們,也得歸功於今年的設施翻修工程,讓44站不再是個擁擠沉悶的地下碉堡,而更像是基金會在花東地區的度假勝地。
至少,對於那些中短期輪訓的員工而言是如此。對於長期派駐此地的員工來說,這裡的忙碌程度完全不是享受美景、佳餚與新鮮空氣就能夠彌補的。光是今年內,登錄在44站之下的收容項目便佔了全設施三分之一的數量,維安小組更出勤了上百次,而今年整修期間的諸多不便也讓人不堪其擾。不過,此刻的大家還是愜意的享受著酒水、甜點與小米粽,暫時在歡樂氣氛中麻痺自我,並暗暗期待來年更加順利(能悠閒就更好了)。
葉博士呢?烏然猶記得上週,那個黑髮的人資處主管對著堆積如山的入職申請發飆。「我受夠了!再收到一份這種要求兩週的輪訓申請,我就去把觀景陽台給拆了!」他當時是這麼說的。即便如此,烏然知道他隔天的抗議方法是在堆積如山的申請書上貼了一張便條,寫著「直到2022年前恕不受理」,那天是平安夜。
遍尋不著那名主任,烏然三兩下跳下木架,望了望電梯後往樓梯間走去。雖然電梯內現在增設了給他與浣熊五號的架子,好讓這兩隻站內小動物都能透過電梯上下樓,但真正聰明到可以按電梯的只有烏然而已。在這麼多人的時候,他才不要使用電梯,讓一些沒禮貌的職員把自己當成寰宇奇景來看待跟叫好。真是的,人類到底有甚麼好跩的嘛?
下了一層樓,員工宿舍所在的地下一樓安靜許多,少數的房間隱約傳來音樂聲或綜藝節目的笑鬧聲。烏然猜想他不在這,就算在,房門也上鎖了在睡覺吧?他走到無人注視的電梯,打算按下按鈕,但又看到一樓的電梯正在動彈,想必又是哪個懶惰的人類要下樓拿東西。烏然往走廊的開口奔去,在其他人打擾走廊的安寧前鑽入通往地下二樓的階梯。
辦公區,仍然有幾個人坐在電腦桌前埋首,有些人在烏然走過去的時候會突然嚇一跳地關掉螢幕,可能是在玩皮卡丘打排球或是看色色的東西吧。烏然繞了一圈後往人力資源部步去,途中經過了空蕩蕩的維安部辦公室,又望了一眼資源部辦公室,Ain博士坐在裡頭皺眉地講著電話,跟烏然對上眼的時候,用左手在臉旁比了個讚。
看來又要過一陣子才能見到維安主任了呢。
一躍而起,人資部辦公室的電燈打開,裡頭空無一人。烏然在裏頭兜了兩圈,到貓薄荷的盆栽前聞了個痛快,又在葉博士的桌上玩了一下玩具小釣竿,隨後不著痕跡地離開無人的房間。葉凡博士還會在哪裡呢?他開始回想底下每層樓有著甚麼:一層D級人員的監獄、好幾層的研究區,又幾層的收容間,以及最底部那個沒有44站職員可以進去的機房重地。太麻煩了。烏然沒打算搜索那些可能性極低的樓層,開始想想地表以上的可能性,一邊再次嘗試搭乘電梯。這會兒終於沒有人了,他跳起來按了電梯開關,等Surge博士回來,得叫他裝一個矮個子專用的按鈕。
「貓咪?」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得烏然彈得跟人一樣高。
轉過身來,一個年輕的黑色長直髮女孩蹲了下來,紅色的裙子與領結和白色的襯衫形成鮮明的映襯。莉亞研究員用好奇的眼神盯著他瞧,一隻纖細的手伸了過來,「你是烏然對嗎?」說完便按在了他的頭頂。
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討厭,只是在那隻手移開後,不完全情願地點了點頭。
莉亞研究員笑了笑,「終於見到你囉。」隨後,那研究員站了起來,兀自轉身離開,她要去哪?烏然心想,但周遭卻沒有可以讓他表達的工具。這時,莉亞像是通靈一般地側身看著他,「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呢,但,新年快樂呦。」隨後便在他不能理解的方式下消失在空氣中,彷彿從未造訪此處。
電梯在烏然的背後停靠,「地下二樓 到了。」
「電梯上樓」
「macakat to ko lifoto'」
回到地上一樓,烏然鑽出電梯門,穿過門前已經喝醉想回房間的幾個人,往U形酒吧一旁的觀景陽台跑去。來到戶外,寒冷的空氣襲來,但今晚的天氣正好,冬季大三角在天空中閃爍著白色的光芒,只可惜這個角度看不到銀河。烏然的綠色眼眸在黑暗中擴張,貓兒的夜視能力讓他在黑暗中通行無阻。他爬過木製平台上觀星與飲酒的幾對男男女女,踏上前往地表茶園的小徑。
對烏然來說,地表茶園是一個吵鬧的地方,裡面住著數十隻性情乖戾的浣熊個體,這些啃咬茶樹後便能改變茶葉品種的異常動物被編號為SCP-ZH-036;除了被稱為五號的那個例外,其他都是些暴躁危險的渾蛋。說也奇怪,在這座設施內,唯一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征服這些小惡魔的研究人員,只有葉凡博士一人。宛如……他即是這些生物的母親一般。
每當葉凡博士感到心情煩躁或難以入眠的時候,他就會到茶園來,陪著036們,看著繁星化為晨光。這裡確實是最可能找到他的地方。不過,現在都還沒十一點呢,博士這麼早就來這裡報到了嗎?外面這麼冷呢。笨人類。
尖銳、發狂的浣熊吠叫聲從一旁傳來,牠們顯然已經注意到烏然了。黑貓沒有搭理鐵柵欄另一端的瘋野獸們,只是在茶園的周遭踱步,想看清楚是否有著某個明顯大很多的身軀,或蹲伏,或倒臥在此處。繞了幾圈,沒有。
他在原地坐了下來,浣熊的敵意叫聲趨緩。真是妙了,連這兒都找不到嗎?跨年夜的,他還能去哪——
「烏然?」被叫喚的黑貓轉過頭去。兩隻眼睛骨碌骨碌地望著同樣擁有翡翠色眼眸的那名男子。他的漆黑頭髮被山谷的風吹得微亂,一身悶厚的大衣與圍巾看起來暖和極了。葉凡博士的黑色皮鞋不相襯地踩在濕潤的土壤中,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並支撐著蹲伏到烏然眼前的身子。「怎麼在這?裡面太悶了嗎?」
男人一把將烏然抱起,這個位子已經很久不被烏然所佔據了。五號那個蠢蛋呢?
「Ain說你在找我,是嗎?」博士從大衣的口袋中掏出茶園的鑰匙,一個一個確認上鎖。「沒想到你找到這裡來了,真是窩心啊。這麼冷的天氣。」
烏然覺得有點兒害羞,即便是老貓一尾了,仍不敵這個與自己性情相近的人類的暖意攻勢。博士已經上好所有的門鎖,準備把他一把抱回室內。「來吧,我們進去——耶?」
他掙脫了博士的懷抱,跳到地上,回頭看了博士一眼。
顯然有人不想就這樣結束。
「所以,你真的會用手機打字呀?」葉凡博士與烏然一同坐在直升機坪的邊緣,看著烏然的貓趾拍打著小小的鍵盤回覆他。他們都不是特別擅長與人攀談的靈魂,但在這個晚上,兩個相同的磁極意外地相吸了。烏然啪噠啪噠地敲出回應:
『我又不笨。這跟鍵盤有什麼不同』
「是沒有不同。」
『五號呢』
「在樓下,當我發現時,一群蠢蛋在餵牠爆米花,但牠吃得很開心。希望牠不會被餵到吐,你知道,當Ain出來罵人時派對就差不多結束了。」葉凡博士苦笑,「你覺得,會嗎?」
『說不準』
「賭嗎?」
烏然想了一下,『多少貓罐頭』,隨後又加了一行,『小魚乾、貓薄荷都可以』
「二十個」
『太少』
「那三十個吧?」
『你要賭吐還是不吐』
「這……天啊,我居然跨年夜的在跟貓咪賭一隻異常會不會吐嗎?」葉凡博士苦笑,然後轉為大笑,揉了揉烏然的毛,「我覺得,應該——」
一陣尖銳的「咻」聲突然從底下的陽台傳出,隨後在前方的東向夜空中,一陣絢爛的煙花炸了開來。藍色、紅色與黃色的火光在空中四散,照得一人一貓的面孔瞬間清晰了起來。
「欸!哪有人還沒午夜就偷放煙火的!」「機密設施你們放什麼煙火!」「嗚哦啊啊啊主任對不起!」隨後是鏟子敲到東西的清脆聲響。下方的驚恐叫聲四起,看來派對要結束了,而發怒的資源部主任恐怕才是站內最可怕的存在。
烏然與葉凡博士面面相覷,隨後一齊笑了起來。
「三、二、一,新年快樂!」
設施內,所有人齊聚一堂,舉著酒杯、茶杯、咖啡杯或任何盛裝著酒水的容器,敬設施,也敬自己,祈祝來年平安順利。一樓的大客廳內擠滿了人,歡樂的男男女女暫時忘卻了終年的辛勞,溫暖的氛圍幾乎讓空調的存在失去意義。
一個瘦長的痞子坐在角落的高腳椅上,那人頭上頂著一頂赤炎色的亂髮,手指叼著一罐半乾的金牌啤酒,看著前方熱鬧的人潮在電子音樂下快樂搖擺。他的手指晃了晃鋁罐,喝乾剩下的一半。微笑著。「大團圓呢,你們怎麼老愛讀這種戲碼。」他往角落的回收箱一個拋射,鋁罐不偏不倚地「匡啷」潛入桶中,惹來派對最外環的兩個人朝他瞥了一眼。
火鶴花特工笑了笑,「看啥潲啦。」隨後往後一躺,往天花板的你望去,「新年快樂啦。」
2022年1月1日,今天的太陽也是從太平洋的彼端升起。萬幸萬幸。上午6點32分,新年的曙光衝破了泛成一片紅橙黃紫的雲層,自東南方翻過大海,朝繁中44站撲來。浣熊、巨蛇與翼手龍的聲音自後方響起,山腳下,部落的街燈還在發著微弱的白光。呼吸日出時分的第一口沁涼空氣,你清楚知道,忙碌的一年又要展開。
作為繁中分部的東方前線,今年的Site-ZH-44也將勇敢面對所有來自山海的考驗。日復一日,來年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