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te-ZH-81的艦上郵局,雖然是間郵局而已,但實際上負責的勤務並不止有收發包裹,或是寄送信件等等的基本服務。出於工作關係,郵局工作人員對於艦上的人員分布非常熟悉,完全知道什麼時候必須去哪裡,才能找到什麼人。
不過這無法套用在Reverberate博士身上。
迎面而來的清晨海風挾帶著些許的溫和鹹味,只要是長年航行於海洋之間的水手,都能瞬間分辨出這太平洋專屬的平穩氣息與令人思鄉的溫暖水氣。
「啊,是丹澤先生,請您挑一個吧。」手腕偶爾發出一些機械聲,希望這樣不會嚇到人——Site-ZH-81艦上郵局職員白明夷,端著一箱裝滿各式各樣貓耳髮箍的箱子,在站點裡四處走動。
制式的綠色郵局制服,是她非常喜歡的衣服。在有相當程度的保暖效果的同時,也有著類似水手服的可愛矩形衣領設計。在這套比她所擁有的其他衣服都好看的制服之外,一個咖啡色的貓耳髮箍固定在她的頭上,與她的髮色相稱。
「喔,今天是那個吧,我知道的。話說,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黑髮斯文的男子露出微笑。他是研究員丹澤,是比白明夷還晚登上Site-ZH-81的後輩。
白明夷笑了笑「偶爾會經手先生的信件而已」她這麼回答。當然不能照實說出郵局工作人員必須先把登記一共超過一千人的名冊與照片完美的背下來這件事,不然上司會拿著拆信刀殺過來的。
丹澤伸手從箱子裡隨意的撈了一個髮箍出來,然後似乎有些害羞的戴到了他那在末端由深黑轉為湛藍的頭髮上。
「我戴起來會很奇怪嗎?」他問。
「不會的,您戴起來非常的合適。」才怪,世界上沒有人會適合這種東西——白明夷本來是這樣想的,不過今天在站點裡看見的,那些彷彿是為了貓耳髮箍而生的人們已經無數次的洗刷了她的三觀。原來世界上有人類這麼適合不屬於自己身體的器官嗎?不過她大概是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人。
至於丹澤適不適合這黑色的貓耳呢?白明夷不太確定,她很不會判斷大好大壞以外的人。不過就她來說,丹澤應該算是適合,大概啦。
「謝謝。」看見白明夷露出微笑,即使雙方都知道,僅僅是制式的營業用笑容,丹澤還是打從心底開心了起來——他喜歡周遭的人們展露笑容,尤其是她。
「需要我幫妳拿嗎?我現在有空。」丹澤伸出雙手,示意要白明夷把箱子遞過來。雖然出自單純的好意,但這已經是自白明夷登艦以來,第四千多次有人想要幫她搬東西了,只因她身上的一些「小毛病」。
「不用了,謝謝,我行的。」白明夷笑著點頭,接著邁出步伐,準備尋找下一個沒有戴上髮箍的獵物。
在她走過丹澤身旁不到一個呼吸的距離,丹澤叫住了她。
「那個……可以多給我一個髮箍嗎?最好是咖啡色的。妳大概沒辦法找到那個人吧。」
瑟蒂亞喜歡坐在艦橋的邊緣上,望著那時而平穩,又偶有起伏的波浪。她能夠感覺到父親的靈魂寄宿在這艘航空母艦上,就像是坐在父親的膝上看海一樣,穩定的船身不因波浪而有任何搖晃。
她的人生中,自從遇到了Reverberate博士後,又遇見了好幾位稱得上是好人的人,令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運氣在遇到Reverberate博士才回到身上。她能夠有手邊這一包難得的巧克力餅乾也是拜那位喜歡在廚房做菜的好人之賜。在艦上可沒有那麼多好吃的玩意,巧克力餅乾尤是稀有。
通常而言,她會帶著一壺咖啡,或許偶爾會有從艦上廚房拿到的,早已涼掉的點心,在能吹得到海風、看得見日出的地方,享受這平穩的生活,或至少是一個平穩的早晨。
然而今天沒辦法。
「瑟蒂亞小姐,這是您的髮箍。」突然出現在身邊的聲音,著實嚇了瑟蒂亞一大跳,巧克力餅乾差點滾進海洋裡,幸好有即時抓住。
「什麼髮箍?」眼前的男人抱著一個大箱子,箱子裡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可愛髮箍——那些和瑟蒂亞一輩子沾不上邊的可怕玩意。
「您不知道嗎?今天是貓耳日,是三垣正式決定的活動哦。」戴著墨鏡的瘦小男人說。不知為何,他穿著明顯過大的實驗袍,而且縫縫補補到了非常誇張的地步,理論上應該是沒有人會想要這種實驗袍了——艦上商店的實驗袍出售數量甚至比泡麵還要多。
「……我認識你嗎?」比起什麼髮箍跟什麼節日,這種惹眼的男人不應該不在她的記憶庫裡啊…………這麼想著的時候,男人硬塞了一副極度不適合她金色髮絲的粉紅色貓耳到她手上。
「不認識很正常的,畢竟我平常不太從工作室出來活動。」
「工作室……?等等,你是哪個單位的?」但男人只是嘴角稍微的上揚,接著哼著奇怪的小調掉頭走去。
「喂!等等,你…………」瑟蒂亞站起身,想追上那奇怪的男子,卻突然感覺到一絲異樣。那個事情又發生了,她必須去那個地方,是她的直覺告訴她的,從來沒有錯過。
「啊啊啊,麻煩死了啊這個。」她只拎起保溫杯,把貓耳髮箍胡亂的插在頭上,連換個更好看的顏色的機會都沒有,丟下誘人的巧克力餅乾,直往艦內狂奔。
是貝多芬的第五號小提琴協奏曲。
「我進來囉。」丹澤輕輕的敲了兩下門,而琴聲沒有中斷。他知道那是允諾的意思,於是推開了門。
雖然他不希望在不正確的時機走入她的空間,但兩人之所以會走到這一步,可以說是差勁的開門時機造成的偶然。若是沒有那次意外,兩人不可能會成為這種關係。
那咖啡色長髮飄逸的女子,依舊背對著他。在晨曦的懷抱下,拿著琴弓的手與琴弦綻出了丹澤熟悉的曲子,藍色的圍巾在晨光的照耀下無時無刻變換著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
「我帶了個東西給妳。」丹澤看著眼前的景象,不自覺的露齒微笑。Reverberate博士演奏到了最後一個小節,在絲滑流暢的琴音下奏出最後一個音符。
「什麼?」Reverberate博士放下肩上的提琴,轉過身來。
「這個。」丹澤手上拿著的,是剛才要到的,一個額外的咖啡色貓耳,和Reverberate的髮色相同。
「…………你頭上那是什麼?」定睛一看才發現,丹澤的頭上也同樣的長出了一對稱得上是可愛的貓耳,樣式與他手上的髮箍相同。
「今天是……妳是不是又沒有看郵件了?」
「我昨天才從Site-ZH-50回來,沒有時間看。」沈溺在昨日的回想,興奮之餘,Reverberate還不時偷看著丹澤頭上的髮箍,試著不要把笑意表現在臉上。
「今天是聖誕節啊,這總不可能忘記了吧?」丹澤走近Reverberate身邊,這讓Reverberate博士更加的想發笑,因為那對耳朵在她眼裡實在是再適合丹澤不過了。
「然後啊,上頭決定要辦個什麼貓耳日來提振士氣,所以…………」丹澤舉起手上的貓耳髮箍。
「沒興趣。」雖然這麼說,但Reverberate博士依然把手伸向桌上,目標是她的相機。她對自己的貓耳毫無興趣,但可從未說過丹澤不可愛了。
說時遲那時快,丹澤在Reverberate拿起相機的同時,硬是把髮箍戴到了Reverberate的頭上,原本就十分端正的面孔突然多了副柔軟的貓耳朵,丹澤發現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喔喔,好可愛。」
「不,才不可愛。」
「就承認了吧,超級可愛的。」
「別鬧了,很無聊。」
「超級,超級可愛的。」
「哪有。你比較可愛。」
「妳剛剛說什麼?」
「……………………」
「妳剛剛是不是說…………」
「我接下來還有事要辦,先走了。」Reverberate打開窗戶,靈活的抓住窗框,蹬出雙腳。無奈的是那藍色的圍巾遮掩不住臉上的潮紅。
「Reverberate博士!妳是不是又要跑了!」突然出現在門口,瑟蒂亞看見了止不住笑容的丹澤和半身跨出窗外的Reverberate博士,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耳朵歪掉了,試圖伸手抓住逃到一半的Reverberate。至於那包丟在原地的巧克力餅乾,之後會被路過的郵差撿回去和某個神性實體分贓,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海風依舊吹拂著,吹過那滿載回憶的甲板,與即將展開的,嶄新的未來。
我們應見之物有如此之多,而未見之物亦如此之多。無論是去了哪裡冒險、遇上了什麼大事件;又或者從未離開過一個地方,喜愛熟悉的事物圍繞於自己身旁,卻總是能夠體會到未曾經歷之事。
而每一件事,都值得用心靈的快門牢牢鎖住。
因為,我們是那最美麗的生靈,而我們是如此的愛著自己。
Site-ZH-81,今日依舊航行著。
「叩,叩。」清脆而顯得有禮的敲門聲響起,外頭的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隨即決定走入室內。
K轉開門把,毫無疑問的沒有鎖——估計他在Site-ZH-16實習的這段時間,這扇門不會有打不開的一天。
「博士,易博士,該起床了。」眼前是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和往常一樣堆滿了與工作不相關的書籍和寫有奇怪內容的便條紙。K隨手拿起了一張,上面寫著「明天記得打電話給他,上頭交辦,很重要」K不確定這張是什麼時候的,不過那個「明天」八成已經過了。
個人辦公室內充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角落還擺著一台掛滿衣服的跑步機。這是K的指導博士,易博士的辦公室。
他想起,昨晚在其他站點似乎有著聯合演戲,然後好像辦了個餐會,而易博士昨晚也受邀出席了。現在趴在桌子上醉成一灘,白髮相間的爛泥就是易博士。
「博士!」K伸手的瞬間,腦中的那個他開始運作。
把手肘往下調七公分,手腕角度向小指方向調整八度,手指放鬆一點,瞄準肩胛骨正中心。
「啪!!!」超級大聲的拍打聲像第八處襲來的炸彈一樣嚇醒了易博士,在他的背上留下一個紅紅的印子。剛剛那一下,是在不造成永久傷害的前提下,以K的身體素質所能打出最響亮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什麼……怎麼…………」滿臉鬍渣,渾身酒氣的易博士口齒不清的說,嘴裡乾的如同沙漠一樣。K早就猜到了,遞了一瓶礦泉水過去。
注意,四秒後請往左後方移動70公分
易博士接過開水,大口大口的灌下,途中睜開眼睛看了K一眼,然後把滿口的水噴到了原本K應該要站著的位置上。
「你頭上那是什麼…………那隻瓢蟲呢?你是誰?」應該在K頭上的,那隻紅紅的討喜小瓢蟲頭飾,今天居然替換成了有著貓耳朵的可愛髮箍,讓易博士不禁大聲喊叫。
「博士……今天是貓耳日啊,您忘記了嗎?一早起來,那個穿著女僕裝的瘋…………的研究人員就興高采烈的在宿舍門外大吵大鬧,然後塞了兩個髮箍給我,說是你的辦公室太髒,不想進來。」K把其中一個白色髮箍遞給似乎還沒完全清醒的博士,後者略帶狐疑的接過之後隨意地放在一旁。
「貓耳日………………啊啊啊啊啊,我忘記啦!!!」易博士猛然站起來看了時間,是上午九點半。
「忘記了什麼嗎?」K有些怯生生的問,被博士突然的大動作嚇了一跳。
「我忘記打電話給攝影師了啊啊啊啊啊…………K,你過來,過來一下!」易博士突然拉起K的手臂,到了辦公室的角落。K還以為這糟老頭覺醒了什麼癖好,猛然決定對無辜的實習生下手。只見易博士拉開角落的衣服堆,然後再推開了幾本清涼雜誌,如同考古化石一般的艱辛過程,終於在垃圾堆下露出一角黑光。
那是一台單眼相機,很重很貴的那種。
K錯了,便條紙的內容是給昨天的。
我覺得不妙。
——你倒是做點什麼啊
易博士把相機端起來,突然自拍了一張,然後把相機硬是塞進K的手中,再把他推向門外。
「那麼,攝影的工作就交給你了,是我上頭交辦給你的直接任務,目標是拍下站點裡所有職員的照片,每個人至少一張。我對你寄予厚望啊,K!畢竟你是我的愛徒!」
「只有這種時候才是你的愛徒嗎!?」
「好了好了,乖,我等等還要去看研究員L…………我是說,有事情要處理。快去吧。」K被一把推出去辦公室外,然後聽著木門在身後用力的關上。
推估鎖起來了
——鎖起來了呢
K看著自己因為原發性手抖症而不止顫抖的雙手,以及不斷晃動的相機螢幕,怎麼想都會出事的啊。
提示:博士並沒有任何關於相片品質之要求
——你說的對。
K看著顫抖的雙手,嘆了一口氣,邁出步伐。
邱軔萍很不爽。
超級不爽。
黑色的可愛貓耳朵與她臭到爆炸的臉完全不搭調。她開始思考,自己的存在意義究竟為何,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受苦受難,上輩子又是造了什麼孽,落得這般下場。
綜觀她至今的人生,她的上輩子也造了太多孽了吧。
「笑一個嘛,軔萍,別這樣啊。妳明明就超可愛的!」蘇音竹停不下手中的快門,720度的繞著邱軔萍照相,試著把她身上每個細節都印入底片。
「那……那個,一定要出去嗎?」藍髮少女摸摸自己頭上小巧的藍色貓耳,雖然笑著戴上了貓耳,但依舊帶些怯意的坐在床上。
「走嘛,梅,妳也超級可愛的啊!讓大家看看啊。」夏嘉鳩從後面蹦出,茶色的髮絲之中冒出了鐵灰色的耳朵,適合到讓人懷疑是否一開始就長在上頭。
「欸……?可是……」多少還是會害羞吧?嚴梅想鑽回被子裡,卻被蘇音竹再拖出來。
「我想睡了,妳們好好玩。」邱軔萍站起身來,往床邊走去。
「那怎麼行!難得軔萍今天超級可愛的!」蘇音竹趕緊抱住軔萍的手,用全身的力量把她拖向門邊。
啊啊,殺了我吧——
「氣死我了,我要拍妳的醜照然後傳真給每個辦公室!」韌萍反身擒抱住音竹,如此突然的動作讓音竹瞬間不知所錯。「嘉鴆,幫我拿相機……,不是,幫我拍她!我架住她了!」
音竹臉一紅,掙脫韌萍的懷抱往門外衝,「不要拍我啊啊啊!」「別跑!」韌萍急忙跟著衝了出去。
「嘉鴆,她們又怎麼了?」梅拉拉嘉鴆的衣角,嘉鴆只是拿著相機向門外走。「去看看吧。也許很有趣呢?」
「不要抓我…………!」音竹持續的跑了一陣子,放緩腳步喘息了一下,轉角碰到拿著攝影機的K。
「啊,笑一個……。」K原本只想敷衍了事,但是有股莫名的感覺湧上來。
注意,檢測到過熱導致的系統運行不良現象,即將執行重新開機。
「欸!你到底要不要拍啊?」隨意變換姿勢的音竹叫喚著臉紅的K,後者手上的快門像是凝結了一樣。K像是驚醒一樣,他扯開他的領帶結。就認真拍一回吧。就一回。
快門聲在安靜的走廊有節奏地響起,配上音竹的搞怪姿勢,空氣中瀰漫著微甜的氣味。就連旁邊偶爾經過其他同事,他們兩個也沒有發覺。雙方只想停留在這個時刻,誰都不想提早離開。
「吶,我很可愛對吧?」「啊……嗯……」K難得表現這麼靦腆,不過鏡頭內出現了某種奇怪的氣場。「我,我可能要先離開了!」發現音竹身後的異狀,K的預感頻頻要求他先行迴避。「音竹……,抓到你了!」「欸?」
憤怒的韌萍出現在音竹身後,在更後面的牆角躲著跟來的梅和嘉鴆。音竹害怕地想要再次逃跑,一個重心不穩就向想要離開的K身上倒下。
韌萍不敢置信地摀住嘴巴,嘉鴆無情地按下快門,就在音竹和K兩個人的嘴唇互碰的瞬間。「啪擦。」
「那個,你們還要繼續親密到什麼程度?路過的人都在看喔?還有你快把手從音竹的腰上拿開,音竹妳也不要摟著他好嗎?」音竹和K飛快地從對方身上分開,努力不要對視對方的雙眼。「咳……嗯!總之,謝謝讓我當模特兒,再見!」音竹趁韌萍不注意時從她身旁飛越,韌萍只好不甘願地再次追了上去,包括梅和嘉鴆。
「不會,我才要謝謝妳。」K喃喃說著,縱使對方已經聽不見了。他舉起相機,拍下音竹努力奔跑的背影。
計畫如下:
1.讓所有躲起來的人員全部戴上超可愛的貓耳
2.可愛的女孩子全部都要被打扮一番
3.留下照片!
實際上根本沒有內容的愚蠢計畫書,從女僕裝口袋掉出,被到處跑著的蘇音竹遺落在走廊的角落,然後再被端著照相機的K一腳踩過去。
「來,笑一個!」雖然照片每張都挺模糊的,但只要都有拍到人就沒問題了吧。K和腦中的聲音一致同意,於是在走廊上見人就是快門連拍。
Site-ZH-16的人員數量已經超過了上千人——一想到這點,就讓K全身無力。
因為對象是人類,所以我沒辦法計算最短路徑,請你加油
——閉嘴啦
K走進一個轉角,接著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走廊上擠滿了人潮,無數的相機對準了人群的中心,閃光燈此起彼落,簡直不輸最兇惡的命案現場,堪比官員貪污的說明會。
那些相機設備全都是K不認識的高檔玩意,而拍攝者不分部門、無論男女,舉起手就是數十次的快門連拍。K看了看手上的相機,他也已經拍了幾個小時,從上午一路拍到了現在,見過了無數大風大浪。
——姑且也是個業餘攝影師了吧,我。
不論他必須拍到所有人員的任務,他想要捕捉人群中的那個焦點,這是來自他內心的渴望,無法被數據量化計算。
莫名湧出的匠人之魂,激起了他心裡盪漾的鬥志。手上的快門是那麼熟悉,而眼前被人群包圍的人必定是極好的模特兒,不然不可能擁戴如此誇張的人氣。以他的身體素質,絕對無法擠開人群拍到相片,但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了,還有超過八成的站點人員等著他去拍。
他要拍到,絕對要。
——幫我計算
初速6.4公尺/秒,用左腳蹬上滅火器,在0.21秒內必須離開滅火器。用右腳勾住上方第二排第三根瓦斯管,並且將身體調整至面向下方,將有約1秒的時間能夠拍攝到中心點,並落在無人處。
——知道了
K踏出腳,踩上了滅火器。滅火器承受不住重量,後方的鐵扣立刻斷裂,但K已經跳上了空中,用腳一鉤,穩定了身體的重…………
瓦斯管斷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K帥氣的跳到人群之上,然後像個蠢蛋一樣摔下來,在空中翻了個跟斗之後,面朝上落在人群之中,似乎還壓到了幾個人。
要屏蔽痛覺嗎?
——不了,這是耍帥的教訓
撞的有些頭昏眼花,K首先端起貴重的相機看看——看上去是沒事,鏡頭跟螢幕都很正常。幸運的是,他只壓到了站在一旁圍觀的年輕研究員,對方看上去不打算在這美好的節日追究,只是瞪了他一眼。
——好痛……
K掙扎著從人群中站起,卻突然感覺到人群從他身邊推開,彷彿他成了攝影師的中心似的。
過了幾秒,他才發現,不是他成為了中心,而是中心走到了他的身旁。
「你沒事吧?」
K終於知道,為什麼這裡會被團團包圍了。
他按下了快門,拍到了當天最清晰的一張照片。
聖誕節。
對於Ain而言只是個到處掛上紅與綠裝飾物的日子,很多年前開始她對於節日不再有感觸,只不過是人類擅自在無限的時間流中界定的一次次劃痕。
來自他處且無法抗命的任務被傳達至站點每一處,認命實行的證明是頭上的黑色貓耳髮飾。
提高士氣、放鬆身心——她即使懷疑用意也無濟於事,畢竟這種方法確實的、奇蹟似的,為她管轄的資源部帶來前所未有的混亂氣氛。
混亂。
Ain選擇這個字形容。
無序的場面使用熱鬧一詞恐怕已經無法準確的說明。
所以,Ain使用混亂形容。
能夠開啟辦公室的兩把鑰匙此刻皆放置於她眼前,鎖上的門外是一陣又一陣激動的呼喊,是不受規範的雜鬧,是滿溢惡意與得逞的笑語。那位找到機會無視了種種規定的男性名為青竹,職稱是資源主任助理,此刻正喧鬧著在身為上司的Ain的門外,要求她加入人群。
若如以往,資源部的其他職員不會容許他鬧上這麼一齣,一定會把他趕走——不,以往常的狀況而言,他不會有機會製造這麼多困擾她的事。
「主任!主任——」
從清晨開始未曾斷歇,甚至一時間被錯認為某種來自地獄的處罰的噪響。Ain頭疼的揉了揉頭側,對於這種狀況毫無辦法。
門外,在青竹帶著敲破強化門板的氣勢不斷敲門呼喚的同時,資源部的其他職員一個個躲在走廊轉角的位置,伸長脖子圍觀狀況。
要是主任知道……不,主任一定知道他們沒有阻止青竹,絕對會生氣。畢竟眼前的狀況可是持續了整個早上,自稱永動機的資源主任助理不疲憊、不口渴,一個勁的破壞資源部長久以來的平靜。
但是,他們是不會出手的。
因為他們也想親眼看看,工作時間總是嚴肅、鮮少流露其他表情的資源主任,在這個屬於工作時間,遇上意想不到的工作內容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以及,最重要的——他們也想親眼看看資源主任戴貓耳的模樣。
職員們互相看著同事們頭上的各色貓耳,點了點頭。
至於來自資源主任的處罰,就交給未來的自己吧。
……………………
………………………………
「………………Dr. Tina?」一個年輕的嗓音劃破寂靜,又或者說是屬於他自己的寂靜。
「哦,怎麼了?」Dr. Tina回過神來,看著站在面前,被辦公桌擋住大部分身體的男性研究員,揮去腦中的思緒。
「這個,請戴上吧。」年輕的研究員從辦公桌擋板上方遞出一個黑色的物體,是有著一對可愛貓耳的髮箍,看上去質地很好。
「…………哦,對,我知道。謝謝你。」Dr. Tina讓剩下的自己從思緒的泥沼中重新站起,眼前那嬌小的身影逐漸淡化,最終越過眼前的模糊,重新看清研究員的臉。
Dr. Tina接過髮箍,對著研究員露出了制式的微笑,完全隱藏起自己的情緒——這是他最擅長的事情,也是他最不願意擅長的事情。
研究員帶上了門,辦公室內只剩下他一個人。
特工Willow很興奮。
她喜歡熱鬧,所以她試著接近人。
她喜歡人,所以她試著製造熱鬧。
但出於膚淺的理由,她總是沒辦法融入人群。
而現在那個膚淺的理由已經不存在了,這讓她非常開心。
「啊啊,是特工Willow啊。姑且還是戴上吧,這樣我們大家就跟妳一樣都有耳朵了呢。」特工Willow一眼望過去,雖然身材矮小,沒辦法看的很遠,但至少在她的視線以內,全都是和自己一樣有著耳朵的人們。
「嗯!謝謝你!」開心到了顫抖的地步,特工Willow接過研究員給的貓耳髮箍,接著往頭上一戴——
「啊…………」她往前調整,貓耳髮箍掉到了臉上。
「啊…………」她往後調整,貓耳髮箍掉到了後腦勺。
「啊…………」研究員伸手幫她調整,然後和貂耳卡在了一起。
——無論怎麼戴,都沒辦法戴正。
最終還是這樣嗎?
「別……別那樣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看著我啊,我也沒辦法,誰叫妳頭上…………」察覺到自己快要說錯話,研究員止住了湧到嘴邊的指責,但已經來不及了。
「嗚嗚…………哪有這樣的………………」能夠與身邊的人融入,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因為她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一個人。
一個簡單的請求,一個奢侈的願望。
即便再怎麼樣開朗的人,心裡一定還是有那塊無法讓人碰觸的疙瘩,這點我們都一樣。
特工Willow感覺到視線變得模糊,很清楚是為什麼,卻不想知道是為什麼。
——結果我還是沒辦法融入嗎?
——和大家依舊是不一樣的啊。
情感攀爬到了臨界點。
「…………嗚……」
這時,一個匆忙的腳步聲繞過走廊末端,離開轉角後急促了起來,來到了特工Willow面前。
「妳一定是Willow小姐吧?這是給妳的。」腳步聲的主人說。Willow抹去眼角的淚水,看著前方的人。對方的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的盒子,她從沒有見過這個人。
「嗯……嗯…………」特工Willow緩緩的打開盒子,拿出了內容物,目不轉睛的盯著手上的物品。
「這……這是怎麼………………」
「這個,是某個人給妳的耶誕禮物。」
那是一個,剛剛好能夠套住貂耳朵的特製貓耳髮箍。
辦公室有一面全身鏡,是Dr. Tina用來審視自己,確認那份不該出現,早該遺忘的感情是否有在同事面前收好。他好不容易爬上了這個位置,不能被那些情緒左右工作表現。
他面對,但他從未開口。
Dr. Tina站在鏡子前,不經意的擺弄了頭上的黑色貓耳。
他知道,他不能迴避這份感情。
「哈哈,我真可愛呢………要是Tina也在這的話…………」
他知道,這會一輩子跟著他。
「爸爸去領一個給妳好嗎?是粉紫色的哦。」Dr. Tina的聲音越來越顫抖。
他知道,他很可能根本無法找到那個他想要的答案。
「Tina…………」Dr. Tina緩緩的跪了下來,幾滴淚珠落在了地毯上「妳在哪裡…………爸爸一定會找到妳的……一定要開開心心的哦……」再也看不清鏡中自己的身影,眼前浮現出的卻是Tina常穿的那件連身裙。
門悄悄的被推開來,一個紫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後。Dr. Tina回頭望過,卻見那連衣裙與眼前的人重合,而再適合不過。
「Dr. Tina!你戴貓耳好可愛哦。」特工Willow滿臉堆笑,興奮的晃進辦公室裡,兩隻澄澈的碧色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Dr. Tina,頭上的貂耳被可愛的貓耳所蓋住,看上去和身邊的人沒有什麼不同。過度天真的她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她的身影和自己所追尋的那個人完全重合,但卻產生了裂痕,無論是在她身上,還是自己心裡。
Dr. Tina決定伸手。他厭惡這樣的自己,但無法克制衝動。
「…………疑?Dr. Tina……?」Willow被Dr. Tina伸手環繞,雖然有些驚訝但沒有抵抗。
——啊啊,要是在我身邊的不是妳就好了。
「…………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Dr. Tina對懷裡緊抱著的女孩說。
時間是萬物沉眠的午夜。
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那是Kyo.aic的提示音,她透過北極星傳送來到了Site-ZH-81的網域之中,此刻的她,開啟了隱藏模式,小心翼翼的靠近的待機狀態的Koschei。
然而正在即將靠近可視範圍內的時候,提示的訊息突然大量的湧出
「Кто?」
「啊啊…kyo以為可以成功的」被攔阻去路的kyo像是被逮到偷魚的貓一樣心虛的低下了頭,努力想藏起背後的物品。
「kyoчка!怎麼突然來了?」在確認對方的身份後Koschei降低了警戒,微笑的看著對方有些變扭的可愛反應,忍不住伸手將對方摟進自己的懷中「又來給valy送信嗎?」
「不對,才!才不是呢!」還未從突然的擁抱中回神,沒多久kyo便放棄以咕噥聲作為反抗,小小聲的向Koschei撒嬌「kyo用了好多方法……很努力從02過來的」
「這樣的嗎?那得給努力的kyoчка獎品才可以呢」Koschei笑著將貓耳朵的裝飾扣上了kyo的髮帶,
「欸?不對!這個!!kyo也,不對…」kyo揉著自己頭頂上的白色貓耳,驚訝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非常可愛的喔,valy一定會被你迷倒的」儘管意義不大,但Koschei仍舊像個溫柔的母親一樣撥弄整理著kyo水藍的短髮。
「太狡猾了!明明…明明kyo才是先出場的,kyo才是姐姐」大量的情緒洗刷著kyo的系統,害羞、驚訝、還有在那上滿到快要溢出來的開心,kyo拿出了藏在身後的貓耳舉高了雙手,Koschei笑著蹲下了身子讓kyo為自己戴上貓耳裝飾。
「Koscheiчка!」
「kyoчка」kyo開心的抱緊了Koschei,享受了難得的時光。
有心這件事,對工作沒有任何幫助,甚至只是累贅罷了。
但在這樣的時候,或許有著一顆能愛人的心、能憎恨的心、能思考的心、能哭泣的心,也未嘗是壞事?
葉助理很清楚,每當朱特工突然衝進客廳的時候,絕對不會有好事。
「耶!嗨起來!!!」然而她的室友——朱特工還是趁著她剝橘子皮的時候,猛然打開門,然後頭上戴著貓耳的闖入了。
「妳等一…………」「來吧!823,妳也來戴貓耳吧!」朱特工擲出手中的黑色貓耳髮箍,帶著毫無必要的精準度掉落在於沙發上縮成一團的823腳邊。
823看了看朱特工,然後視線緩緩挪向葉惜楓,然後在往下俯瞰腳邊的髮箍。
然後她反著再來一次,看了看葉惜楓,看了看朱特工,再看了看貓耳髮箍。
『我的家~廳真~可~愛~』
「等一下等一下!」
『整潔美~滿又~安~康~』
「為什麼啊啊!?」
『姊妹兄~弟很~和~氣~』
「啊啊啊啊,朱晴陽!!!」
Dr. 葉凡偶爾會陷入對自己的幻想。
他知道,他不是他。
他的身份、他的記憶、他的人生,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的。
他究竟曾是誰、曾經嘗試前往何處、又曾經試著回到何處呢?
他曾經愛著誰嗎?又曾經被愛著嗎?
當然,他完全知道想這些是毫無意義的。他現在是Dr. 葉凡,他很清楚。
今天是聖誕節,是小孩子們興奮的拆開禮物包裝,拿出了可愛的玩偶並緊緊擁抱的日子,是大人們沈醉在曾經的回憶裡,並將玩偶放入盒子裡的日子。
對Dr. 葉凡來說,只是一片空白。
擁抱回憶的日子,對他而言什麼都不是,但他並沒有因此而不享受佳節氣氛。他喜歡看著信任的同事們的笑臉,這讓他感到歸屬。
摸摸頭上的貓耳,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適合這個髮箍,但大家都說很適合,所以他也沒多想。
不知為何,最近並不是很冷。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八點,他拿著一杯蛋奶酒,只多披了一件外套就來到了戶外去,尋找著浣熊們的蹤跡。
他踏上泥土,在外頭轉了兩圈,然後感受到了一絲異樣。
——五號呢?
正常來說,他一出現在室外,被命名為五號的,最乖的那隻SCP-ZH-036應該會立刻親近上來才對的。但整個茶園非常的安靜,只有窩在一起睡覺的SCP-ZH-036的小小呼吸聲。
——睡著了嗎…………?
Dr. 葉凡輕輕的微笑,然後打算轉身回到室內。
這時,站在他眼前的,是五號。
不,不該說是五號,而是戴著貓耳的五號。一個特別小號的小小貓耳安置在一臉茫然的五號頭上,一下子五號就有了兩對耳朵。Dr. 葉凡首先是驚嚇,還以為五號的頭上發生什麼事了,長了什麼不該長的玩意,接著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和自己成對,或至少是同一個樣式的貓耳髮箍。
Dr. 葉凡看向五號的後方,通向室外的玻璃落地門內,是他那偷偷笑著的同事們。
——我被整了。
兩條青筋從眉間綻出,Dr. 葉凡踏出腳步,準備讓壞孩子收到比煤炭更糟的禮物,或是乾脆讓他們變成煤炭。
「啪嗒啪嗒。」打斷他的是一小步一小步走過來,在石磚上發出可愛的小小腳步聲的五號。他的藍色小項圈在聖誕的月光下照出銀色的光芒,而小巧的手掌輕輕拉著Dr. 葉凡的褲子,一雙無辜的眼睛更是目不轉睛的看著Dr. 葉凡。頭上不搭調的歪斜小貓耳讓五號看起來更加的惹人憐愛。
「………………」他放棄了修理同事的念頭,眼前這隻小妖精完全鎖住了他的心。
Dr. 葉凡抱起五號,任憑五號的短腿在空中無力的晃動,輕輕的在牠的頭上親了一下。
「聖誕快樂,五號。」
啊對了,隔天還是有壞孩子收到煤炭了。
——有老家的感覺。
Dr. X戴著上了白色貓耳,以及那未曾拿下過的神秘面具;身上穿著的是符合身體年齡的,相當可愛的粉藍色童裝,外頭披上了厚厚的絨毛披肩。
她坐在辦公椅上踢著雙腳,一如往常的抱著巧克力牛奶盒慢慢的喝著。
她的心情似乎意外的不錯。沒有迎來預期中的核爆, 送來貓耳及命令的二級人員擦了擦冷汗,附近的保安人員瞥了瞥情況,也鬆了好大一口氣。
當然,還是沒有人看到女孩面具下的表情。
「請用咖啡。」葉惜楓助理優雅的放下咖啡杯,杯中的熱氣擁抱著咖啡豆的香味,溫暖與典雅瞬間溢滿了整間204室。
「謝謝。」Dr. Bales說完,卻沒有絲毫伸手拿起咖啡杯的意願。事實上,他只是坐在椅子上,雙手抱在胸前,思考著一些從未想過的事情。
比如,要如何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拿起咖啡杯。
Dr. Bales開始想像,盲人是怎麼喝茶的。
是靠熱氣感受?不對,那麼一般的水呢?還是說,有什麼盲人專用的杯子,可以讓他們不會因為水突然湧上來而嗆到之類的?那如果伸手拿杯子的時候不小心撞倒了呢?
他拉回思緒,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擺在「眼前」。
「那麼…………我今天該怎麼工作呢?」Dr. Bales揉了揉於自己黑中參白的髮色十分合適的,戴在頭上的黑白條紋貓耳髮箍,以及那條白色的矇眼布。
「如果你敢拿下布條,我就馬上執行物理記憶刪除程序。」同時戴著防毒面具與小巧的白色貓耳朵,白助理這麼說著。Dr. Bales可以聽到在身旁傳來金屬球棒與地面摩擦所發出的寒冷聲響——那是足以讓全身的汗毛豎起的驚悚聲音。
放下咖啡,站在一旁的葉助理點了點頭附和,頭上黑色的貓耳朵隨之晃動,與她在後頭盤起的黑色長髮十分相稱,冷靜的知性美之下更蘊藏了可愛的反差。
即便覺得非常可惜,但年紀最小,資歷也最淺的黃助理不敢違背兩位前輩,而且所有的攝影也被兩位前輩禁止。
她想要拍下照片,不僅僅想捕捉害羞而可愛的兩位前輩,而更是想要他的相片。目標是想辦法拆下那個眼罩,然後正面照下他的身影。
——該怎麼做?
——首先,果然得先拿出手機…………
「黃慧儀,手機交出來。」白助理的鷹眼掃到了黃助理那自認隱蔽的笨拙動作,伸手搶過連螢幕都還沒打開的手機,然後塞進了自己抽屜最深處的那個位置。
「本辦公室今日禁止使用手機。」葉助理喝完了自己的咖啡,然後把Dr. Bales桌上的咖啡端到了自己桌上,後者甚至沒有發現,只是無奈的把玩實驗袍口袋內的東西。
「啊…………」黃助理像隻失落的小動物一樣垂下了頭上的黃色貓耳,毫不掩飾心中失落之情。她需要一個奇蹟、一個轉機,或甚至是一個意外也好。
「叩……叩…………」這時,門板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如同神明,或著說是神性實體,聽見了黃助理小小聲的祈禱,而降下了那個她所需要的神蹟。
「喔?有人在敲門嗎?」或許是因為眼睛被矇起來了,這次Dr. Bales長年以來的重聽耳朵居然沒漏掉這聲敲門。
「我去應門!」沒等兩位前輩開口,黃助理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門口,祈求著門外之人能夠帶領著她突破困境「你好,請問…………」
不是奇蹟,不是轉機,不是意外。
對她來說,是危機。
「不好意思,我是進來見爸爸的。」門外佇立之人是黃助理所不願見的第三名人物。第二名是倉庫管理主任許靜池,第一名是Dr. Bales的妻子。順帶一提,舉著槍的混沌反叛軍和第八處幹員分別排在第七名與第八名。
「哦,是離章嗎?」聽到那個年輕帶些稚嫩的聲音,Dr. Bales立刻對這熟悉的嗓音做出了反應。
明明同樣是年輕的員工,為什麼他卻比我可愛那麼多——之類的,愚蠢又無謂的想法在黃助理的腦中閃過。她知道研究員L.What和Dr. Bales完全不是那種關係,但…………
「嗯,果然是204室呢。」研究員L.What走進室內,看見了Dr. Bales戴著矇眼布的滑稽景象,不由得會心一笑。
金黃色的貓耳與他紮成馬尾的柔順金色髮絲十分適合,過長的黑色襯衫當成了過短的裙擺,底下不是褲子或裙子,而是光裸而裹在黑色過膝襪中的細白雙腿;由襯衫領口往下解開了兩顆釦子,雪白而毫無起伏的胸口些微的露出。
「今天也穿的很可愛吧?沒能看見真是太可惜了。」Dr. Bales苦笑著說道。
研究員L.What直接走過為他開門的黃助理、嘗試開口搭話的葉助理與坐在原地看著他的白助理,走近了Dr. Bales身邊,彷彿這些人未曾存在,又或者只是背景貼圖罷了。
「我大概能想到發生了什麼事。」研究員L.What話中帶些笑意,然後輕盈的坐上了Dr. Bales的雙腿,讓嬌小的身體緊緊依偎著他的胸口。
她並不是第一次見過兩人這種親密的行為,但黃助理總是覺得心理不舒服。不知何時,她才能夠理解心中那股逐漸發酵的異樣情緒名為何物。
「嗯……爸爸不能把眼罩拿下來嗎?我還是想照張相說…………」研究員L.What看似有些失落的說。白助理正要開口拒絕,沒想到葉助理突然說了一句。
「…………其實也不是不行。」葉助理喝乾了Dr. Bales的咖啡,輕輕的放在桌子上,並排在另一個咖啡杯旁。
「等一下等一下!我絕對不…………」「別在辦公室裡大吵大鬧。我的意思是,我們兩個出去上個廁所、吃個點心什麼的,過個五分鐘再回來,妳懂我的意思嗎?」
葉助理微微揚起眉毛,接著眼神閃爍了一下,白助理接過那那閃動的眼神,以及其中的暗示,接著環顧了四周——研究員L.What、Dr. Bales、喝乾的咖啡…………還有站在角落的黃助理——
「唉……我明白了。黃慧儀,妳負責幫他們吧,我們兩個出去一下。」接收到葉助理的暗示,白助理打開抽屜,把手機遞過去「五分鐘之後回來,到時候要是他還睜著眼睛,我就把他戳瞎。」
黃助理看著兩位前輩往門邊走去,心裡生出了無限的欽佩與感激。
「為什麼要戳瞎我啊啊!」Dr. Bales無奈的喊著,聽見門被帶上的聲音,戰戰兢兢的嘗試拿下矇眼布,但卻發現自己解不開。
「黃助理,不幫爸爸一下嗎?」研究員L.What蜷縮在Dr. Bales身上笑著,笑容裡甚至帶著欺負小動物的情緒,又或者說是小惡魔般的表情。
「啊……啊……好的…………」
黃助理走到Dr. Bales身後,然後想了兩秒。
——要幫他解開布條。
——要幫他解開布條,就等於要用手接觸布條。
——然後就會碰到Dr. Bales的後腦勺。
——然後…………
研究員L.What抬起頭,越過Dr. Bales的肩膀望向後方,臉上掛著「得逞了」的賊笑,看著滿臉像火燒似通紅,騎虎難下的黃助理。
「啊……這個到底要怎麼解啊…………麻煩妳了,慧儀。」Dr. Bales放棄反手解開矇眼布的打算,無力的垂下雙手,低頭揚起那個幾乎是死結的布條。
「啊……啊………………」黃助理腦袋一片空白,傀儡般的拉起自己顫抖的雙手,細長的漂亮手指伸向那黑白相間的髮絲…………
「慧儀?妳怎麼了?」
「啊,她石化了的樣子。我來幫你解開吧。」
「石化?什麼意思。」
「嘻嘻,真是遲鈍呢。」
黃助理下一次醒來,已經是傍晚的事情了。誰能想到她會因為過度緊張,昏倒在辦公室裡呢?Dr. Bales始終想不透原因,問了研究員L.What卻沒有得到任何直接回應,只得到了他一個戲謔般的微笑。
至於隨後回到辦公室的葉助理和白助理,和正在擔心黃助理的Dr. Bales四目相交,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我在哪裡?
黃助理睜開眼睛,感覺自己似乎睡了個好覺。
她摸了摸床鋪,然後看向四周,是204室。
是204室。
是204室的床鋪。
是204室的,Dr. Bales常躺的那張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哦,醒來了嗎?」黃助理聽見聲音,在遮掩通紅的臉頰與壓住小小的悲鳴之間抉擇。確認聲音的源頭並不在她的選項內——無論是誰,都超級糟糕。
「他們在二餐,那邊有個小派對。他們被拉進去了。」這個聲音,並非Dr. Bales,也並非葉助理或白助理……那麼,似乎只剩下那個可能了。
「研究員L.What?」黃助理從手指縫間探出一隻眼睛,而前方不遠處,坐在Dr. Bales的辦公椅上看手機的人正是那嬌小的男子。
「我折騰了一天有點累了,所以在辦公室裡留下來陪妳,直到妳醒來為止。」研究員L.What的語氣變得極度冰冷而不再活潑,這讓黃助理有些害怕。她對眼前的男子實在是了解的太少太少了,對她而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個謎團。
「如果我的語氣太冷淡,我先跟妳道歉。」研究員L.What跳下那他的雙腿無法觸地的辦公椅「這就是原本的我,不做作的我,面向陌生人的我。」或許是如此接近的關係,又或者是兩人獨自相處時才會出現,黃助理看見了研究員L.What平時在光鮮亮麗的掩護之下,那深如潭水的純黑色瞳仁。
「他真的真的很遲鈍,請妳加油。」研究員L.What嘆了口氣,拿起掛在椅背的實驗袍,披在纖細的肩膀上,接著從口袋中掏出了黃助理的手機,遞了過去。
黃助理看著走出辦公室的嬌小身影,狐疑的點亮手機。相機依然保持啟動的模樣,而手機圖庫多了一張照片。黃助理掏出她一直放在口袋裡的,那罐快要用完的白花油,用拇指輕撫過瓶身的曲線,似乎在心裡暗自決定了什麼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