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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蘭克 |
|---|
| 於2021年3月1日發表 |
原型體 » 布蘭克
一對表面亮麗的黑皮鞋牢牢地立在實驗室長桌一側。它們看得出最近被擦亮了，因為可以從刺眼的反光表面看到穿着這對皮鞋的主人的倒影。「好了，已經校準了定位系統系統。」
一對破舊的Converse運動鞋走到長桌的另一側。褪色的紅色和藍色點綴着運動鞋，也缺少了鞋帶，因為Place發現魔術貼更加實際（但如果有人提起這個，他很樂意就紐結理論長篇大論 ）。「敍事力場分佈呢？」
「看來它正在正確讀取輸入。」Saxon緊緊凝視着小方屏，嘗試解析顯示的各種讀數和設定。屏幕被嵌在一個圓柱形機器；一個未解開的魔方在機器上方輕輕旋轉，懸浮在半空中。他氣呼呼地退後一步，捏着鼻樑。「能再解釋這個嗎——為甚麼我們不用更加標準的物體來進行測試？」
Place雙肘置在長桌上，翻了白眼，然後戴上眼鏡。他通常在實驗室裏都是一臉欣喜若狂的樣子，但現在他的動作卻無精打采，聲音也顯得疲憊不堪。「因為Zach，這個東西很容易在有序和無序狀態之間移動，而且可以從敍事角度清楚觀察它的運動。」
「Place，如果你一直只跟我說同樣的話，我還是不會懂——」
「天，就——好吧，瞧。」他生動地揮動雙手說着。「這整個過程的目的就是拿某個東西，將它在一個敍事平面上停下來，接着把它轉到另一個敍事繼續移動，不是嗎？如果我們做到這一點，那我們可以把自己轉移到一個可以供我們研究故事洞的敍事上了。」
「對。」
「而使它從敍事上停下來的話，我們就要做一些敍事上令人失望的事，用來對抗它現時的情節速度。」
Saxon耐心點頭，等待Place銜接他已知和不解的橋梁。
「在一個滿意的故事結構裏，主角想追求某個理念，所以他會離開自己的舒適圈，進入新區域。到了某個時候，他會發現自己的理想有瑕疵，他的抱負也因此變得更加實在。這個從有序到無序的變化正好反映着熵增定律的存在：宇宙和裏面的萬物傾向更混亂無序的狀態。」
「我已經看過你的論文了。拜託啊，快點進入正題，解釋一下那個魔方吧。」
Place盯着他，腦海浮現幾個不太專業的措辭，然後搖了搖頭，繼續解釋。「所以，如果我開始把它復原，它便會累積大量敍事動量。因為我這樣做就等同於追求那個『理想』，它的原貌就是有序狀態。這個過程敍事上滿意的地方就是如果我把它還原原貌，有所啟思，然後重新打亂並放下魔方，我便會有所改變。」
Saxon竊笑了。「你指的啟思是人生除了解魔方以外還有很多可以做的事嗎？」
「我有權解雇你，而這個在敍事上也很令人滿意。」
「知道了。所以我們應該怎樣辦？」
「很簡單，我不完全地解它，這會生成一個獨立的『惡性敍事』口袋。佔位符勘探引擎會把這個口袋當作一個遮擋這個宇宙的敍事結構的盾牌，然後吸收那個能量，把它射到另一個敍事上。」
「而你捨得與它分離？」
Place挺直腰桿，雙手撐在長桌上當作支撐。「我家裏還有很多——我們可以開始了沒？」
「嗯，來吧。」Saxon再一次傾前身子，灌注全神盯着螢幕。他按下旁邊的開關，解除機器的安全模式，準備實驗。他的手不久之後懸在紅色大按鈕上，而他抬起頭看着Place，徵求他的同意。
「準備就緒。」Place向機器上方伸手，托着色彩斑斕的玩具，利用數十年的經驗用手指按着表面的特定位置，避免殘舊貼紙的角落捲起。他很快地扭了幾下魔方，間中停下來檢視另一側。
「準備——」一組組的色塊漸漸聚集一起，直到快完成的一刻，Place突然退後，在原地留下只差半轉便完成的魔方。「開始！」
他的夥伴按下按鈕後，圓柱內的機關嗚嗚作響，在魔方外面產生了一個紫色的透明球體。玩具開始自轉，接着加速，使外部的力場不穩定，無規律地放大縮小。
Saxon踏後了一步。「它……它該這樣子嗎？」
「欸，我……我不知道……它現在應該——」
Place被一道猶如燒開的水壺的高頻聲音打斷，而敍事力場一剎那膨脹爆裂，魔方則彈到高處。他和Saxon靠着本能蹲了下來，但兩人沒有聽見預期中魔方落地散裂的聲音。
Place不安地從長桌探出頭來，Saxon也照做了。兩人對視，然後雙雙抬頭。魔方如剛才那樣漂浮在機器上方，但已經被完全復原了。
布蘭克
「我搞不明白，McD。那裏發生了甚麼事？」
身材矮小的Saxon費力地跟上他上司的步伐。兩人穿梭Site-87的走廊，轉過角落時，Saxon幾乎撞到另一個研究員——他必須向後彎腰，才能避免將咖啡灑在兩人身上。
Place似乎身處另一個維度，他思緒紊亂地沿着熟悉的路線大步走向辦公室，手裏仍然把玩着魔方，好像再次完成它會得到更深入的了解。
Saxon跳前來，阻擋他的去路。「Place，拜託，怎麼就不跟我說話了。」
他停了下來歎氣，把未完成的魔方塞在袋子裏。「勘探引擎指出惡性敍事有所短缺，不足以穩定魔方四周的故事排斥力場。」
「對，我知道，我當時在場——但是為甚麼？」
突然，個人助理廣播系統發聲了。「McDoctorate博士請接聽零三三個人線路。McDoctorate博士，零三三個人線路。」Place狠狠地盯着廣播器，壓着自己把氣發洩在它上的衝動，反而繼續平穩地大步走向辦公室。他到了門前，將員工證按在旁邊的灰色控制板上。
「Place？為甚麼它失敗了？」
他轉身面向Saxon，咕噥他最不喜歡的四個字。「我不知道。」
他就這樣拋下陷入沉思的同伴，氣呼呼地進入辦公室。Place脫下實驗袍，將它掛在門後皮甲外套的旁邊。辦公室電話上閃爍的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在被傳呼後第一次思索聽筒的另一方是誰。
Place繞過辦公桌，坐下來拿起聽筒。他撥打個人線路的分機，同時醒覺褲袋裏的魔方使他覺得不舒服。他把聽筒提到耳邊，在等待接通的同時不自覺地拿出魔方，把它置在桌上，欣賞解好的魔方的簡潔。
等一下…… 他想起甚麼似的赴前身子，雙眼睜得大大的。他清楚記得自己把它放進褲袋前根本還沒解完。三小..….
「Place在嗎？」
一道無法描述的嗓音使這位着迷的研究員帶回現實中。「是的，我在這裏，抱歉——您是誰？」
「嘿，是八號。」
喔，當然了。他早該知道對方毫無特色的聲音是來自一位監督者。「啊，謝謝您撥冗打來。我聽聞有幾個站點已經開始了人員敍性測試？」
「Site-01跟大家講的是這樣沒錯，但我們已經向北美內多於數百人員的站點推出測試了。」
「喔，誒，哇喔。很大規模誒。」
「當然了，敍事上來說，人員越稠密的站點就代表有更多符合條件的人。」
「對。那您已經得到結果了嗎？」Place向桌上的魔方瞧了一眼，它也好像回望着他，嘲弄着自己試圖合理化其行為的嘗試。
「我已經為你整理了一份名單，以人員分級分類，敍事潛力排序，從最低的開始。您很快能在收件箱看到相關文件了。」
「棒！我沒想過這麼快就收到這個。我待會兒看看文件，如果可以的話就在這週內給隊員安排一個簡介會。」
「很好。我祝願你與議會的交流順利；他們比較謹慎，但我已明確表示你知道自己在做甚麼。」
「欸對了，有關那個——」
「抱歉Place，我還要趕着開會。如果你需要甚麼，請通知Helen一下。」
「等等，所以我應該把隊員名單交給議會，還是？——」Place掃視桌面，才發現對方已經掛線了。幹。他放下了聽筒，凝視着桌面上該死的玩具，然後受挫地抓起它，隨意轉動，使它變成令人不悅的一團糟，最後把它放在一旁。
Place深深呼了一口氣，重新注視他的筆電。他快速登入帳號後開啓了SCiP電郵，找到了剛才提到的名單。他知道Saxon不會出現在名單裏面——那個孩子在我不在的時候要主持大局。他需要一位副手，一位可以在他處理任務的技術問題時跟上他步伐的人。
這份名單最小的部分是管理層人員，這很合理；一個人如果沒有很大的敍事潛力很難爬到這麼高的位置。這部分主要列出了高層人士的祕書和助手；嚴格來說，他們只會執行行政工作。但一個名字吸引到Place的注意：一位站點主管。
他看了看Site-43的站點檔案，發現它跟Site-87的距離不太遠；休倫湖比起其他基金會設施更接近威斯康辛州。他再次向聽筒伸手，但在一半停了下來。
他的魔術方塊猶如挖苦似的盯着他，每一面都是純色。有時候他討厭在超形上學部工作。他費力試圖忘記那個失敗了（？）的實驗，拿起聽筒，撥打了如常的三位協助分機號碼，召喚Site-87中央處理器的人工智慧工作員。
「是的Place？」
「嘿Moneta，可以幫我接通Site-43站點主管辦公室的電話嗎？」
「收到。」
數秒後，他聽到噠的一聲，代表電話已接通，跟隨着的是一道不滿的低沉聲音。「你好？」
「嘿，Blank主管，我是Site-87的Placeholder博士。我想知道你有沒有空跟我吃一頓午飯……」
在Sault St. Marie Canada-US Border旁幾乎無人的休息站裏，兩位銀髮先生面對面坐在正方桌旁。兩人同意往北走到兩國之間對雙方都很方便；儘管如此，Place懷疑主管只是不想處理進出國界的手續（真的是典型加拿大人態度）。
現在，Place已經吃了一半Simon's Prime漢堡——加拿大獨有的奢侈品——和些少薯條。他用手袖抹去嘴角上的一團番茄醬——他在他的長皮甲外套的手袖裏塞了面紙，所以很衛生。偶爾一隻手會離開狼吞虎咽的動作，拿起汽水； 出於習慣，蓋子上「可樂」、「健怡可樂」和「水」的氣泡都被壓下了。
與此同時，Dr. Harold Blank好奇地盯着Place，後者看起來幸福得忘了他的存在。他主要只是慶幸Place在大快朵頤前記得把自己的亂髮綁成馬尾。Blank懶洋洋地抓著鬍子，確保自己的頭髮裏沒沾到甚麼。他面前放著一個整齊劃分的紅色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空的蓋澆薯條容器和恰好四分之三的Wendy's Pound。Blank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現在比離開站點時重了半磅，或者他的午餐只吃到了三分之一而感到不安。
「所以誒……這是大胃王比賽嗎？」
Place在拿起把漢堡放進嘴裏的中途僵着了，如果不被打斷的話就會咬下一口。他滿面歉意地抬頭看著Blank，然後坐直，一隻手摀住嘴，另一手放下三明治。「不，抱歉、我想、嗯……」他停頓了一下，最後嚥下口裏的食物。他伸手拿飲料，吸空吸管，清了清喉嚨，這才開始說話。「抱歉。我想跟你談談我在超形上學部負責的一個特殊項目。」
「真的嗎？因為在我看來你只是想吃Simon's的餐點。」Blank懷疑地笑着，拿起四分之一份漢堡——這個四層肉排猛獸的高度比闊度長——然後謹慎送到嘴邊。「站點今天沒甚麼事，駛過來時的風景怡人，所以我對這次午餐不太介意。」
「哈，那我很高興在你心情不錯的一天約你出來，但我不單只是跟你來一場友善對話，Blank主——」
「請叫我Harry。」
「嗯。Harry，我的工作是故事，而據我所知，你也是。」
「嗯哼。」他再咬了一口，吃掉三文治的前半部分。
「而身為一位歷史學家，我不覺得你會因我們現在身處在故事當中而詫異。」
「直到現在，這個故事並不太有趣。」
「對，這並不太是我們的錯。瞧，你和我是一個名為『原形體』的稀有角色類型。」
Blank拱起單眉，放下飲料。「再說多遍？」
「在超形上學中有三種角色：『普通人』，就是一般無趣得不會出現在多數敍事結構的人；還有『主角』和『原形體』。主角有着異常高的敍事潛能，他們因此通常變成主角——是故事裏的英雄，能夠自由影響身邊的敍事結構。王族、民間故事的英雄——他們有着低等級的現實扭曲。」
Place向自己和飯友示意。「另一方面，你和我就是原形體。我們有着異常低的敍事潛能，所以宇宙的敍事結構對我們產生影響，反而塑造我們的生命，為身邊的故事貢獻。這意味着我們經常成為配角，落入眾多角色原形之中，例如我的原形是瘋狂科學家，很明顯的1。」奇怪的研究員露出溫暖的笑容，牙齒卡了少許食物殘渣。
他面前衣衫不整的老人躺向椅背，雙手抱胸。「……不好意思，你是說真的嗎？」
Place的笑容消失了。「欸，是的？這是我們在超形上學部研究的東西——」
Blank前傾，手掌朝天。「OK，首先，我以為那是’超形上學。」
Place眨眼。「啥？」
「我以為那是’超形上學，有上撇號那個。」
「你是怎樣——」
「你自己已經說過，我已經知道我們生處故事當中，也知道它的載體。重點是你說的是超形上學還是’超形上學？」
「對，欸……我們已經有一段時間不用上撇號了。不太想跟那個法國掩蓋故事扯上關係了。」
「OK，明白。第二，你的假身分是怎麼一回事？」
仆街。Place向後躺，撥開眼鏡揉了雙眼。他的聲音因他的雙手遮擋，加上大清早被問到這種事的煩躁和沮喪而變得模糊不清。「那不是……我不是……我的名字是Placeholder Mc他媽的Doctorate博士，P. H. D.，對。這是我有生以來的名字，但我知道這根本不是我原先的名字。我知道我小時後根本不叫Placeholder，但我有我媽叫我Placeholder的記憶。相信我，你最好不要問為甚麼。」
Blank和附近的休息站職員似乎被Place的情緒失控嚇到。他掃視那些職員——人家怎麼在休息站工作的——然後重新面向他的同僚。「誒，抱歉，我似乎勾起你不好的回憶了。我知道整數的事，只是誒……」他思考了一下接下來的用詞。「我只是以為文件裏記載的事件是被捏造的，用來解釋O5議會安插的特工，或者其他啥的。」
「這。全部。是真的。」Place拿起漢堡，開始壓力進食。他袖子裏的面紙沒了；這不重要，他早就用袖子擦嘴了。
兩人安靜地坐了幾分鐘，緩和氣氛，讓McDoctorate博士嚥下剩餘的食物。Blank也照樣做了，整潔但快速將食物往口裏塞。兩人吃完後，Blank試圖改善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你和我是原形體。這解釋了最近在站點裏進行的敍事測試。然而，這也暗示着我們並沒甚麼用。」
Place氣惱地交叉雙臂。「相反，幾乎所有故事需要擁有清晰身分的配角。沒有配角的話，主角就不會因與其他角色相處而改變，而改變因為熵而對我們的敍事結構很重要。」
「明白，但我們對基金會有甚麼用？」
「這代表着我們可以應付一些不想被寫下來的異常，排斥主角的異常。主角就像重力一樣，必然吸引其他主角，改變他們，而長時間沒有改變的主角會更容易被描繪成壞人，而不是英雄。黑洞是不滅的星體；本質上，它陷入了永不改變的狀態，因此英雄必然被它吸引，改變它，『打敗』它。」
「以敍事角度來說，原形體可以處理擁有反重力的異常。它們會排斥英雄，是永變的，推走並遠離敍事。」Place似乎因在談有興趣的事而放鬆下來；他倚向飯桌。「其中一個例子就是我今天為你介紹的異常——故事洞。」
Blank哼了一聲，掩着笑意。Place笑了。「對，我是取名字的那個。它是一個有着奇怪敍事特性的異常白洞：它向我們的普世敍事——我們整個現實正在模仿，無限複雜的故事——噴射都一個異常準確的程度，表示着它不知為何跟作者實體有關。再者，有一套老牌科幻電視劇在前幾週才慶祝了開播70週年——」
「喔，是《神秘博士》嗎？」
Place抬頭，露出笑容。「對，你有看嗎？」
「喔，有喔。我是說，我沒看小田納特那幾季，但除此之外全都看過。」
「嗯，你沒錯過太多劇情。」Place站了起來，拿着餐盤，示意Blank照着做。
「哈，太好了。」他們各自把垃圾和托盤放置好後慢慢走到門前。
Place繼續說。「所以，回到正題——」
「聽着，我會跟你回到87站，看看你的研究，所以你可以把話留到我們回程的時候才解釋。」Harry走到右邊，示意着過甜的咖啡氣味。「要到Tims坐嗎？」
一對熟悉的客製魔術貼Converse運動鞋在實驗長桌的一側，而對面是一對橡皮皮甲工作靴，在多年異常污物的洗禮裏倖存。「你這裏的實驗室挺不錯。」Blank環顧四周，檢視着大量陌生科技。
「謝謝，但它沒你設施的這麼大。」Place調弄了圓柱機器底座的開關和轉盤，接着機器開始發出穩定的嗡嗡聲。
「好的。某人做了令人失望的事，製造了一個敍事真空，然後這個機器利用這個真空將東西丟到另一個敍事裏。如果我理解無誤，你就是在我們故事戳一個洞，然後利用這個洞傳送東西，令它落在另一個故事裏。」
Place目光呆滯地眨眼。「嗯，你這樣說其實蠻對的。」
「梳理歷史有時需要合成內容。」Blank用手撐着身子。「所以，我們要傳送甚麼，把它送到哪裏？」
「我們正在助它橫跨世界線，把它送到一個高能量的敍事現實；一個大部分A級人員都是重要主角的基金會，以他們某程度上已經掌控了自己的普世敍事。他們不管怎說都是一個簡單的目標，而勘探引擎還在開發階段，所以我們現在並不是在尋求一個極度準確的目標。然後我們要送的東西就是——」
Place從口袋取出一個魔方，放在機器的一旁。「——這個東西。你沒學過怎樣還原魔方，對吧？」
「異常歷史或奧秘污物處理的範疇裏不包含在內，所以不懂。」
「好的，我在車裏提過，概念就是由於人類喜歡有序，而宇宙喜歡無序，這個魔方是一個適合累積和快速釋放敍能的工具。以普世敍事的角度來說，我有意還原它，完成了它，但在途中明白到我的目標有所缺陷，而我在達成目標後，我重新打亂魔方，證明我的角色已經成長，無需再次復原它。」
「對，所以你反而沒有完全還原它，在你的敍事結構的高潮停了下來，這樣就應該能在你的故事裏戳一個洞。」
「然後它沒有外力就復原了自己。而現在每次它沒被觀察的時候——」Place拿起它，快速打亂成一叢混亂的顏色。「——它使自身變成有序，好像它才是主角似的。」他再次向Blank展示打亂的玩具，藏起它，將其以已復原的狀態放回桌上。「當Pickman說敍事有幽默感，他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Blank警戒地盯着它，齒輪似乎在他腦海裏開始轉動。「不錯，所以我們需要緊緊盯着它，對吧？」
「嗯，誰知道呢？也許它已經累積了太多敍能，令我們不知為何不得不復原它。」
「讓我從旁觀察實驗吧，我想看看自己能看出甚麼端倪。」
Place在衣衫襤褸的銀鬚歷史學家和狡猾的玩具之間掃了一眼，最後怒氣沖沖地把後者撿了起來。「行。準備好按下你身邊的紅色大按鈕。必須是在敍事被打斷之後立即按下。」
Blank的視線移到昏暗地閃爍着的「放下」按鈕。「你預備好我就按下去。」
「OK，我們再嘗試一遍吧。」Place在機器上舉起魔方，打亂它的同時讓它緩緩浮起。他嘗試儘量不眨眼，但他肯定自己和Blank不會同時眨眼。當他完全打亂魔方後，他把手拿開，停頓了一會兒才重新拿起，謹慎地還原它。他完成了第一層，然後第二層——
Blank打斷了他的注意。「我猜度你並不太依戀它，所以你才願意將其發送到另一個敍事現實。」
Place呼了一口氣。「你說得對。現在請準備按下——」
「現在！」Blank迅速從Placeholder的手中奪走魔方，大力丟到油氈上。方塊碎成二十一個碎片，飛過房間，在每一個可以想像的表面反彈。
Place的下巴幾乎跟著魔方落到地板上，他轉向自己以為是新朋友的那人，握起了拳頭。「Harry，你在幹三——」
然而，在他說完之前，引擎突然啟動了，敍事排除場擴大到籃球大小，發出鮮紅色的光芒。 它保持穩定在這個尺寸，然後內部的漩渦突然打開，變成猶如旋風的敍事真空，故事之間的空間。剛粉碎的魔術方塊碎片一顆一顆飛向空中，升到與故事線入口相同的高度，然後快速穿過它，離開這個故事。
兩位科學家驚嘆地看着最後一塊碎片進入漩渦，之後Place開始注意到力場不斷擴大，危險地貼近機器的底部。他跳過實驗長桌，向前伸手關閉機器。力場縮至虛無，而房間裏一片寂靜。
在相鄰的走廊裏，Saxon博士和Stern博士討論他們在站點自助餐廳的飲食習慣。他們兩人越走越慢，變成了長時間、靜止的談話。他們最終被一陣低沉的歡快的叫聲和喊叫聲打斷，接著是抑揚頓挫的擊掌聲。「 耶！天哪，夥計，太棒了！」Saxon聽到那種再熟悉不過的熱情，忍不住往實驗室裏瞄了一眼。
「幹，我要走了，待會兒跟我說吧，好嗎？」Saxon能反應前，Stern已經走開了，令他進入實驗室之前引起了無言的失望。
Place在手舞足蹈中途停了下來，呆若木雞地接上了Saxon的視線。「呃，嘿Zach。」
Blank意氣風發地雙手抱胸，他向新夥伴嗤之以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Place輕笑了一聲，冷靜了下來，挺直身子。「這是Site-43的Blank主管，而他剛才做了最令人不悅失望的事。」